声明:本书由书本网整理制作,更多好书尽在:http://www.bookben.cn/. 留与明夜风(女尊)作者:公子凛 ☆、喜气   极真镖局今日十分热闹。张灯结彩,喜气洋洋。大红的毡毯从镖局大门一直铺到大堂。青石板的院子早就水泼了三遍,洒扫干净,一尘不染。被十八般武器砍得痕迹斑斑的栏杆廊柱,用砂纸细细磨过,刷上了新漆。只有新年才会挂出的四个描金大红灯笼,今日也挂了出来。   今日是六月十五,蝉鸣如噪。极真镖局的诸人在总镖头尹初的带领下,从早晨太阳初升,直到日已正中,一直在院中等候。整齐的队列中,有人偶尔对视,但无人出声抱怨。汗水沿着众人的脸颊滑落,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,衣服亦是濡湿,紧贴前胸后背,好生难受。   极真镖局的大门大敞着。尹初立在门口,注视着门外。门外的这条汉唐街相当僻静。逢酷暑,更是人迹罕见。路边的几棵柳树纹丝不动,蔫蔫的。没有风,烈日如火。尹初的眼眸很平静,未见焦灼。尽管,那深深的黑色眼圈,泄露了她昨夜的难以入眠。   “叮叮叮……”清脆的铃铛声从远处传来,渐近渐近。尹初的眼中生出一丝热切。那热切像是一团火,顷刻间,燎原。让三十几岁女人的平静目光,迸发出奇异的灼情。   一辆精巧的马车慢悠悠的驶了过来。一个绿衣的年轻女人悠闲的驾着马车。她轻轻的在空中甩着马鞭,马鞭发出细微的声响,那声响伴着清脆的马蹄声,十分和谐。   “叮叮叮……”铃铛声住了。马车平稳的停在极真镖局的大门前。绿衣女人跳下马车,随意的掀开车帘,“爹,到了。”   一股奇香,伴随着一个风姿卓然的男人,逸出。男人一身银白长衫,长发如墨,容颜赛雪。黑白分明的眼,嫣红如花的唇,媚意如丝。   尹初迎了上来。大步流星,“青影,你回来了。”她的声音很低沉,那沉声中带着颤抖。激动。明显无比。   “嗯,来瞧瞧,别想多了。”裴青影哼了一句。鼻腔里带着黏稠的媚音,让人心头生出莫名的酥|痒。   “这是流伊吗?”尹初目光里的激动丝毫未减,贪婪的盯驻着绿衣的年轻女人。   尹流伊拉了拉绿绸的衣角,嘴角噙着一丝冷笑,玩世不恭的笑道,“尹总镖头好眼力,在下正是尹流伊。”   尹初面上一阵尴尬,复而恢复常色,“青影,伊儿,快进去歇歇。这一路,累坏了吧?”   “尹总镖头多虑了,这一路好山好水,好逍遥,哪里会累。”尹流伊继续笑,那嘴角的笑,从三分冷意,换成了五分嘲讽。   尹初面如平镜,不肯再露一丝波澜,“青影,我从七彩国得了一块茶饼,存了十六年,你待会尝尝,看喜不喜欢。”   “尹总镖头真是走南闯北,到处搜刮。不晓得那茶饼是哪个小情儿送的。艳茶,青影怕是无福消受。”裴青影媚腔不减丝毫,斜斜一眼扫过尹初。   “不是艳茶。是七彩国的王爷送予我。我一直留着,等你回来喝。”尹初抓着裴青影的视线,沉沉答道。   裴青影笑了。笑中讥讽更甚尹流伊。他昂首迈进极真镖局的大门,一干人等齐声,“恭迎主夫,少镖头回府。”   尹流伊紧随裴青影进府,见状,清狂一笑,“免礼,散了吧。”    ☆、用膳   并没有人动弹,全是保持行礼的姿势。尹初稳稳的走了进来,“都散了。往后少镖头的话,就是我的话。”   “是。”众人喏。声势十分齐整。   “一刻后开午膳。”尹初又是一句吩咐。   “是。”回答依旧整齐。   尹流伊见状,唇角弯过一抹嘲讽。她犀利的扫过众人。并无他人停留,都各自散去。徒留前排两男两女。   两个年长的中年男人,领着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女人。   “恭迎裴哥哥,大小姐。”   “恭迎大爹爹,大姐。”   男声,女声,各自齐整。   尹流伊只管盯过去。两个男人低眉顺眼,贤淑温顺,小家碧玉。两个女人沉稳妥帖,端方收敛,英气练达。   裴青影没说话。自然,尹流伊也保持沉默。她玩味的轻笑着,目光在这四人身上左右晃动。   尹初经不住老脸一红,面露尴尬,“青影,这是家成,家华。伊儿,这是你的两个妹妹,守义,守德。”   “真没看出来。”尹流伊笑得特别坏,“爹,一回来你就多了两个便宜兄弟。我捡了两个妹妹。”   “不敢当。”裴青影轻哼。皱起眉,一脸的不悦。   “进屋休息。”尹初领路。裴青影与尹流伊随后。熊家成,熊家华,并着他们的两个女儿尹守义,尹守德最末。   裴青影落了主座。尹流伊挨着他。两个男人端了茶,奉了上来,“裴哥哥,大小姐,请用茶。”   中年男人,斯斯文文,温温柔柔,真是让人想挑错都不大忍心。然而,没人接茶。   对默好久,尹初上前接过了茶。她把茶摆在裴青影和尹流伊的旁边。“天热,青影,伊儿,你们润润嗓子。”   尹流伊拿着茶碗的盖子去碰茶托。零碎的几个音反复敲着,让人摸不着头脑,弄不清意图。裴青影更是取出袖中香扇,自顾自的凉快。香风阵阵,让人自惭形秽。   尹初半带忐忑的替众人互相介绍。也就她独自言语。两人不屑,四人低默。   直到,膳食备齐。   大中午的。那十几张八仙桌还是都摆在院子里头。廊下有张圆桌,在荫凉处。尹初殷勤的招呼裴青影和尹流伊去那里坐。自然,她的两个侧夫和女儿,也陪坐。   众人都饿坏了。也都还是等着欢迎裴青影和尹流伊回府的三杯酒喝完,才开始动筷子用膳。尹流伊瞧着她的小爹爹和妹妹们格外拘谨的样子,不由好笑。至于她娘尹初,此刻眼底只有她爹裴青影一个人。怎么巴结都是那样的笨拙。   她甚是无趣。挑拣着膳食,挑剔着美酒。就在这极为无趣的认亲大宴上,镖局的大门里,进来几个风尘仆仆的人。打首的一个,是个年轻的男人。   他衣着朴实,一身黑色劲装。干练利索。模样清冷,皮肤很白,像是牛奶的那种白腻润泽。五官深邃,容颜俊逸。玉面绷得很紧。   见院中大宴宾客,男人显然错愕。见当中尹初在座,他犹豫一刻,上前回禀,“总镖头。”   “嗯,明镖头回来了。可还顺利?”尹初恢复一派常色。   “顺利。”男人声如钟罄,神情严肃整饬。   一旁,尹守义与尹守德的面色都变了。那初时的沉稳,在见到男人的这一刻,都多了两分雀跃。尹流伊玩味的盯着他们,面上浮出几分深意。   “这是主夫,大小姐,明镖头认识一下。”尹初介绍。   “在下明柯若。见过主夫,大小姐。”明柯若望了一眼两人,垂首施礼。   “请起。”裴青影倒无为难明柯若的心。   “明镖头用膳了吗?找个地方一起。”尹初安排。   尹守义与尹守德对视一眼,欲腾出一个位置让他落座。又有些犹豫。这些,都落在尹流伊眼中。   “明镖头,坐这里。”尹流伊把自己的位置往裴青影处稍稍一挪,一个空档留了出来。立刻,有伶俐的小厮递上几凳。   错愕。众人皆错愕。   明柯若收起错愕,坐了过去,“多谢大小姐。”   “不必多礼。”尹流伊上下打量着他。明柯若这个男人显然有些特别。镖局里面做镖师的男人并不多见。略有一些,都是些五大三粗,容颜粗陋的男人。像他这种细皮嫩肉的,还真的不大像。   “明镖头走过几年镖?”尹流伊问的很直接。   “六年。”明柯若谨慎答道。   “爬的真快。”尹流伊哼了一句。一个男人,这么年轻,六年能从普通镖师当上镖头,未免难符其实。   那份不屑,让明柯若心中讶然。然而,他未搭腔。有伶俐的小厮来布了碗筷。明柯若也未启用,只是目光落在面前碗筷上,不曾出声。   “吃啊。”尹流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。立刻感觉到明柯若浑身紧绷,但是一句话都没说。他拿起筷子,夹了一箸菜,举止十分斯文。   “吃这么素怎么行。”尹流伊邪邪一笑,她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放到明柯若碗里。最恨装正经,假斯文的男人。“多吃点肉,才有力气。”这话十分正经,被她暧昧的口吻说出来,格外让人觉得不自在。   出乎她的意料,明柯若格外顺从。吃东西也很有章法。一个鸡腿极为斯文的用毕,徒留一根光光的骨头。明柯若的嘴角十分干净,只有那嘴唇中央的一点油印,看出他刚用过膳。“明镖头真会吃,帮我也撕条鸡腿。”尹流伊故意刁难。她刚才看到了,这男人是把鸡肉一条条撕下来吃的。撕得极为匀称。看样子不是绣花枕头。   她把鸡腿夹到自己碗里,看着明柯若犹豫了片刻,还是有些不自然的凑过来动作。她还故意的靠近明柯若,很得意的看到她两个妹妹愤怒又不敢表露的眼神。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。   等到肉都撕好了。尹流伊才察觉方才鼻前的一点暗香淡去。她略带深意的望向明柯若。吃不准他用的什么香,但是这种味道,的确让她有些心猿意马。该死的,给根竿子就往上爬,下贱。    ☆、侍奉   她心中极为鄙夷,抬起头,却看到尹守义和尹守德都魂不守舍的望着明柯若。尹流伊觉得她真是小看了面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年轻镖头。这可是明摆着,他让她那两个名义上的妹妹都上心了。不但上心了,只怕心里还都装的满满的。男子善蛊,可是好本事,好YD。当然,她爹除外。   尹流伊带着这份偏见,斜眼不动声色的去打量明柯若。这男人格外安静的在用膳,眼观鼻,鼻观口,目不斜视,装模作样。尹流伊有心贬损他,“明镖头,你这是在用膳还是练功?这么眼观鼻,鼻观心的。”   明柯若狭长俊逸的眼眸里,满是错愕,片刻,都化作平静,“大小姐说笑了。”   “哪里好笑了?”尹流伊不依不饶,“明镖头,我很正经的在问你问题,你怎么这么不正经……的回答?”她故意拖长声音,停了半响,才说出最后三个字。   饶是明柯若修养再好,也忍不住脸红如潮。他回答不正经 ?哪有?他不解的望着尹流伊,面前的大小姐明艳照人,貌若仙人,嘴巴里说出的话,可是有些恶毒了。  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尹守义和尹守德都快气爆了。面前的父女,就是让他们爹爹委屈了整整十九年的人。她们除了跟着自己爹爹低声下气,做不了任何事情。眼下,她们所谓的姐姐,更是这么险恶的欺负她们喜欢的人。真是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尹守义忍不住了,于是替明柯若解围,“大姐,柯若在用膳。哪有人吃饭的时候会练功?”尹守义的声音很沉稳,她要声张正义,要保护明柯若,也要煞煞尹流伊的锐气。当然,她也牢记他爹熊家华的哀求,不要惹事端,不要让她娘不高兴。   很好。尹流伊笑了。还以为是一屋子的闷葫芦。总算有人跳出来了。柯若?还真是叫的亲热。她笑眯眯的说,“守义还真是了解柯若。柯若,旁边那个鸭舌头我够不着,替我夹一个。”   不就是个小名,谁不能叫?尹流伊一脸笑意,不出所料的看到尹守义像吃了苍蝇一样,面色难看极了。   明柯若极为有礼的按尹流伊的吩咐去做了。然后,他就听到尹流伊又生出个幺蛾子,“柯若,我突然不想吃了。你替我吃吧。”她把鸭舌头又夹回明柯若碗里,笑容十分灿烂的望着他。   这位大小姐,真不好相与。明柯若默不作声的把鸭舌头吃了,停下筷子。尽管没抬头,明柯若也知道被好几道目光盯着用膳,那滋味不怎样好受。   “多吃点。”尹流伊故意又夹了一堆油腻的肉类放到明柯若碗里。让你勾搭人,腻味人,腻死你!尹流伊明着使坏,难为明柯若。   “大小姐,我吃饱了。”明柯若吃不下去了。他本身就吃得素,碗里的吃食,实在没胃口。   “那真是可惜了。”尹流伊夸张的叹息。她瞟了眼周遭。她娘在极为用心的讨好她爹。她爹偶尔会看她两眼,知道她胡闹惯了,但是基本分寸还有,就没多管。   “柯若,那你就看着我吃吧。”尹流伊极为盛情的邀请。明柯若看了她一眼,没吭声。只静默的坐在一旁。   尹流伊把桌上能看得上眼的菜都尝了一遍,瞟了眼斜对面心急火燎的两个妹妹,心中又生出几分恶趣。方才尹守义居然敢顶撞她的话,她要是不让尹守义吃点苦头,怎么能对得起她爹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苦。她伸了个懒腰,甜甜的叫道,“娘,我吃饱了。往后谁侍奉我啊?”   尹初的心思全在裴青影身上,完全没听到尹流伊的声音。不过,裴青影听到了,他轻咳了一声,“尹总镖头,你眼里是不是没有流伊?”   尹初一愣,立时反驳,“怎会?”   裴青影蹙起眉,“那流伊问你话,你怎恁地不搭理?”   尹初心里全叫裴青影搅得七上八下,哪还顾得上旁边的事情,只得腆着脸,“伊儿,你有何事?”   “我问娘往后谁侍奉我?”尹流伊叫的分外甜。她本不打算叫尹初娘,不过眼下她改主意了。她觉得有更好玩的事情可以做,必须要尹初的配合才行。就先委屈一下自己,叫声娘算了。   尹初心中大恸,“伊儿,你叫我什么?”   “叫你娘啊,难不成叫错了?那我改。”尹流伊绽放着天真烂漫的笑容,故作纯真。   “好好,伊儿肯叫我娘,便是死了,我也值得。”尹初说出心中肺腑。   可惜,尹流伊心中不晓得嘲笑她多少回了。“娘,难不成你没安排人侍奉我?”尹流伊睁大了黑琉璃一般的眼眸,故作委屈。   尹初一时尴尬,极真镖局里除了粗使的小厮在厨房庭院里帮忙,也就熊家华和熊家成各有一人服侍。她什么事都自己来,还真没人侍奉。她忙解释,“伊儿,府里头都是粗使的小厮,你要人服侍,明日娘便去买两个回来。”   尹流伊的神情仿佛极为失望,实则早已看出府中男人极少。她装作十分失望,只待尹初干着急。   尹初是真着急了。她一面求助般的望向裴青影,“青影,你也知道,我没有让人侍奉的习惯。今日我替你们安顿,你看如何?”   裴青影斜了尹初一眼,没说话。他太清楚自家女儿了,这是想生事,哪里是要什么小厮。   他这番静默,让尹初更加难受。她想了裴青影那么多年,去天乐宫求了他那么多次,十九年了,他第一次肯回来,第一次让她看到他为她生的女儿尹流伊。她不希望有任何闪失,让她想念多年的两人不悦。于是,尹初站起身,“我现在就去买。”   “娘,不用那么麻烦。”尹流伊的目光在桌上来回的扫过。   熊家华立刻说道,“家主,我和家成院里各有一人,拨与裴哥哥和大小姐用吧。”他向来贤淑,也是真言。   不想,尹流伊嗤嗤一笑,“娘,我用不惯别人用过的人。”   熊家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尹守义更是为了她爹被欺负,面色更加难看。“大姐要什么样的人?我去买。”   尹流伊觉得差不多了,收起笑容,玩味的望着众人,轻飘飘的说道,“娘,不用麻烦,眼下不是有现成的。让柯若侍奉我就行了。”   她此话一出,在场除了她爹裴青影,众人都愣住了,片刻神情种种尴尬,不平……明柯若更是脸上的血色都涌了上来。   “这怎么行!太胡闹了!”尹守义受够了,大吼出来。她算是看出来了,尹流伊是回来闹事的。怎么能让明柯若侍奉她。她凭什么?她和尹守德平时帮明柯若还来不及,怎么能容他人欺负他。她们那么喜欢他。   尹流伊脸上立刻冷若冰霜。她压根不理会尹守义,而是满是失望的望向尹初,“娘,你让我和爹爹回来,就是这么回来受气的?你好狠的心。”   她猛地站起身,走到裴青影身边,“爹,走吧。您看到了吗?这里不欢迎我们。”   裴青影很配合的站起身,他目光落在明柯若身上。挺漂亮一个男人,就是冷了点,静了点。不过尹流伊这么爱折腾,身边能有这么个人绊着,倒也是件好事。他也看出来了,尹流伊是看着尹守义和尹守德对明柯若感情不一般,故意抢人来着。但是抢人,他不是早就被熊家华和熊家成抢过一次了吗!   尹初赶紧挡住他们,“有话好说。青影,伊儿,你们别冲动。”尹初盼了那么多年,怎么会放他们这样走开。   尹流伊很给面子的站住了,“娘,你这是同意了?”她故意刁难尹初。   尹初面上全是难色,她望向明柯若,面上的乞求和期盼,暴露无遗,“明镖头?”她没好意思问下去。她也问不下去。   没错,明柯若是在极真镖局待了十四年。当年若没有尹初的相救,明柯若和他的家人可能早就命丧黄泉。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,明家只剩他一个男儿。明柯若对极真镖局极为忠心,这六年来走镖都是以性命相护,月俸更是只要很少一点。这样的人,尹初是说不出让他侍奉人的话的。   尹初的乞求,明柯若都看在眼底。他不明白尹流伊的用意,可他知道在尹初心里,主夫和大小姐有多重要。在极真镖局,凡大小聚会,尹初都会留出主座,给裴青影和尹流伊。关于当年主夫和大小姐出走的事,他略有耳闻,但知之不详。他心中也在挣扎。侍奉人?他不会。侍奉女人?他更是避之不及。   可是,在求他的,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尹初。她不但救了他们家人的性命,还收留他们那么多年。就算家人都不在了,这份恩情,明柯若也必须穷其一生的去报答。   尹流伊自然看出明柯若的挣扎,但是让她心中暗爽的是,尹守义和尹守德的脸全绿了,熊家华和熊家成也是一脸不舍。就是要让那四人难受,想到这,尹流伊下了狠招,“爹,我们走。”   “别走。青影,伊儿,求你们别走。”尹初伸手挡住他们,铮铮铁骨的女人,眼眶硬是被逼红了。人不落泪,只因未到伤心处。她心伤那么多年,好容易有点指望,怎么能再错过。   “我答应。”明柯若被尹初的悲伤渲染了。那么多年,尹初教导他,教他习武,就像亲生娘亲一样。他和家人还欠她那么大的恩情。明柯若这样不停的劝告自己。   尹流伊的面色立刻变了,变得和风细雨,“娘,你和爹慢慢吃。我和柯若先回房了。”她拉着明柯若的手臂,就往后院走。   明柯若肌肉紧绷,僵着没动。尹流伊嘲讽的望着他,“又改主意了?”   “不是。我不知道给大小姐安排的住处在哪里?”明柯若解释。不过,他的确是很想摆脱尹流伊的拉扯。他紧张。   “哦,是我心急了。”尹流伊仿佛恍然大悟。   立刻有伶俐的小厮走了过来,“大小姐,我带您去。”   领路的人有了,尹流伊连拉带拽的扯着明柯若往后院走。她边走,边能感到身后有两道视线,极为狠厉。不服吗?不服也没用。    ☆、滚   她在不自觉中,手上的力量就大了。明柯若能感觉到她的用力,但是没有想过要抽离。他只是纳闷,只是承受。   尹流伊极为粗鲁的把明柯若扯到房间里。尹初为她准备的房间,并不在主院。这是个极为雅致的院落,房间布置的也很古朴。尹流伊粗粗扫过一遍,居然还摆了几件陈年的古董。看样子,是费了点心思。   等到那领路的小厮极为伶俐的从房间退了出去,尹流伊十分嫌恶的推开明柯若。这个男人,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愿。随随便便就这样被初识的女人拉扯,还那么痛快的就愿意侍奉女人,真是随便的可以。她眯着眼打量着房间,压根没有跟明柯若说话的意图。   被带着推搡的松开手臂,明柯若心中暗舒口气。他立在一旁,略略看了下房间。这个院落,并着紧连的另一个院子,是镖局的禁区。除了总镖头尹初,定时来打扫的一个小厮,旁人是绝对不允许进来的。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撞到了尹流伊鄙视的眼神,看样子尹流伊对这里并不满意。   他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,静默着等待吩咐。他能感觉到,尹流伊目光冷冽的盯着他打量,却不知她这股冷冽,是为了什么。   片刻,那逼人的视线离开了他。一阵悉索声后,他听到尹流伊懒洋洋的声音,“杵在那干吗,过来给我打扇子。”   他寻声望向床边,尹流伊褪了外裳,只着了件轻薄短小的襦裙,搭着一角被子,背对着他躺着。那碧色的襦裙是薄纱的,整个背部的线条隐约可见。尹流伊修长匀称的手臂和泰半的腿都露在外面,没有遮掩。明柯若瞬间脸上爬满绯色。   他兀自怔住,尹流伊极不耐烦的催促,“快点,磨蹭什么。”快热死了。动作这么慢。   明柯若疾步走了过去,拿起床边的一把蒲扇,站在一旁,轻轻打扇。   “用点力气,这么小的风。”尹流伊极为不悦的转过身,瞪着他。没吃饭吗?还是想偷懒。   明柯若赶紧垂首,尹流伊的衣服太薄了。他都没法去面对。他沉声,“您要休息,还是风小点好,免得着凉。”   “要你多事。”尹流伊嫌他磨叽。她突然发现明柯若的面色很红,连耳尖都是红的。头也不敢抬。难道是害羞了?   她猛地凑到明柯若面前,“想什么呢?脸这么红?”   明柯若被吓得往后一退,那道满是探究的眸光,逼的他左右不是。他低声,“没想什么。”   “撒谎。”尹流伊重新躺了下去,“你离那么远,怎么打扇子?莫不是你不想来侍奉我,故意这样敷衍?”   明柯若是真害羞了。尹流伊看出来了。不过她也没什么兴趣逗弄他。她冷着声,“搬张椅子坐过来,给我用力点。我要午睡,你别吵。”   感觉到凉风大了些,尹流伊闭上眼休息。她昨晚刚到柳故城,和分舵的人玩了一整夜,早上只躺了一会。乏得很。   直至日暮,尹流伊才睡醒过来。身边的男人还在不徐不疾的扇着风。尹流伊只是起身穿衣,立时留意到明柯若头低了下去,脸红如霞。   至于吗?她有穿衣服好不好。假正经。尹流伊不屑的弯了一下嘴角,推开门。院子里很安静,还真是让她有点不习惯。   也不知道她娘有没有把她爹哄好,尹流伊有点好奇。她打开虚掩的院门,不远处尹守义和尹守德立在廊下,那极为不满的两道视线尚来不及收回。   尹流伊玩味一笑,旋即朗声,“柯若,扇子送过来。”明柯若闻声过来。   尹流伊抽走他手中的扇子,格外温柔,“柯若,快回去沐浴,早点过来。我等你用膳。”她这样说,目光全落在两个妹妹脸上。看到那两人强忍着怒气,她心情更加灿烂。   神清气爽的走了过去,尹流伊招呼,“守义,守德,咱们去喝点酒。这晚膳该摆了吧。”   尹守义和尹守德极为担心的望着明柯若的背影,片刻,尹守义回道,“大姐,不是说了等柯若吗?”   尹流伊晃了两下扇子,“他一个男人家来吃点饭菜就好,难不成还要喝酒?敢情他除了走镖,还要陪酒?”   你才陪酒,你全家都陪酒。尹守义腹诽。尹守德打了个圆场,“如此便听大姐的。”   三人一同走向膳厅,尹守德又道,“大姐,娘吩咐了,今晚我们自行用膳。娘带大爹爹出门了。”   尹流伊有些好奇尹初是怎样把她爹拐带出去的,不过想来也占不到什么便宜。她心中想着该怎样整治尹守义和尹守德,一时无言。   一顿晚膳,三个女人喝了十坛酒。沐浴后过来的明柯若换了身青衣,眉眼清隽,如同柳故城春雨迷蒙中的杨柳,清新的让人无法忽视。   尹流伊在他刚一出现的时候,就将他叫到身边。午膳时片刻停留的那股香气瞬时更加浓郁。她不动声色的使唤着他,看到尹守义和尹守德隐忍的不甘随着烈酒的催发,显露无余。她并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,只是跟这两个名义上的妹妹拼着酒。   酒不醉人,人自醉。等到尹守义和尹守德都趴倒在桌上,尹流伊没做任何吩咐,离开了。明柯若随她出了膳厅,而后请一旁遇见的镖师照拂尹守义和尹守德,送她们回房。   等他托付好后,尹流伊已不见了身影。他回到了给尹流伊安排的院子,见她在院中站立。天已经全黑了。“大小姐,要用些解酒汤吗?”明柯若闻到尹流伊身上酒气不轻。晚上三个人喝酒都很实诚,没人玩虚的。尹守义和尹守德酒量向来不错,却醉得一塌糊涂。   “不必。沏壶茶来。”尹流伊并未看他。   等到茶尽,时辰也去了一大会。尹流伊在这一顿消磨中,不时打量立在一旁的明柯若。这一晚的酒,他滴酒未沾。她有假意让他喝上一点,却被尹守义急急的挡住了。尹守义说,“柯若不会喝酒。”他也这么说。   大臻朝以饮酒为雅事,不会喝?尹流伊不予置评。她要做的不过是灌倒尹守义和尹守德,其他次要。倒让她奇怪的是,尹守义和尹守德后来喝高了,自行要酒的时候,明柯若也没拦上半分。   她们护他护得紧,明柯若可没有。就像那两双眼满是情意的追逐着他,他却肃穆的侍奉着初识的女人。   “备水沐浴。”尹流伊吩咐。   明柯若照做了。这位大小姐,居然也有安静的时候。方才饮酒时,她天蓝海北说不停歇。处处都要压着尹守义和尹守德。未免咄咄逼人。   他备了水,就想退下。未防尹流伊留下他,“替我洗发。”   两阵清风拂过,尹流伊已入水中。明柯若怔了片刻,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。他舀起一旁洗发的水,轻轻泼在发上。如墨绸般的长发,湿滑后更加润泽。他尽量有条不紊的去洗着,目不斜视。   小心翼翼的做完这件让他赧颜的事,另一句话又压了过来,“揉肩。”   尹流伊有点累。平日里让侍奉的人揉肩也是个惯例。她闭着眼睛,没觉得此刻侍奉她的人和往日有何不同。   明柯若犹豫了。他觉得洗发已是他的极限。尹流伊回首望了他一眼,“揉肩。”她的眼睛里没半分它意,但有些明显的不耐烦。   明柯若在她肩上搭了巾帕,还是给她揉了。   很明显能感觉到这双手指腹的薄茧,不同于普通小厮的细嫩。这双手很修长,而且力道也不错。尹流伊没挑剔。   她觉得通体舒畅后,就让明柯若停了手。及至沐浴完换上新衣,尹流伊都能料到男人必然是低着头。   她就想休息了。没想到男人倒完水,收拾完水渍,僵在房中。“何事?”尹流伊催促。明焰的烛光在夏夜看着总惹人发热。而男人欲言又止,看着格外不爽利。   “明日还请大小姐换个人侍奉。”明柯若黑黢黢的眼眸里,旁衬着招人心烦的烛焰。   “为何?”尹流伊盯着他。他不是个真正矜持的人,她也没真的难为他。   “有些事,我做不合适。”明柯若的颜上泛起红晕。比如洗发,比如揉肩。   “是吗?”尹流伊突然就觉得他很矫情,明明很随便。也没什么多善良的心。白天还答应的那样痛快。“哪不合适?”   明柯若略有些踌躇,玉颜绷得更紧。水色的唇瓣抿得更加没有弧度。   “你担心什么?”尹流伊走近他。   他垂着眸,耳尖泛着绮丽的红。   “你是不是想多了?”声音靠得更近了。   急退三步,明柯若依旧垂首。“真不合适。”   “这是向我要名分吗?”尹流伊的声音骤然冷下来。   “没有。”明柯若抬眸,急欲辩解。   烛光一晃如闪,凉意笼罩,等明柯若再察觉时,身上的衣服变成碎片瞬间落地。   “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对你这样?还是想要我对你如此?”格外嘲讽的冷语砸向他。   明柯若羞愤的望着尹流伊,她已经转过身,手中的软剑往腰间收拢。“滚。”    ☆、用不着   男人的身体,颀长,织白,泛着牛奶般的滑腻。如同他的容颜一般,这具身躯处处都在紧绷,没有一丝的繁赘。那淡粉色的私密,形状还算不错。但并没能让人产生那种无法遏制的欲望。也就是这样了。尹流伊侧卧着,她在走向床边时,掌风已经斩断了烛焰。   那具身体的全貌,她在第一时间就已掠过。男人的武功并不是怎样的拔尖。起码她的动作他一点意识都没有。而之后,他也只是仓惶的弯□体,谈不上是遮掩,还是想要确认地上是否还能有衣服的残片,足够蔽体。   尹流伊觉得男人的摸索很可笑。这晚的月亮足够大,月芒如练。他整个背部弯曲的弧度,清晰可见。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。明明地上全是碎片。不到一寸的碎片。   片刻后,她听到男人如磬的声音,“大小姐,我借您一套衣服。”尹流伊弯了弯唇角,并没有给半点回音。   她看到男人站起身,走向了衣柜。他取了条长裤,穿戴了一件长袍。男人走出去的时候把门轻轻的带紧了。没再说话。   尹流伊安静的睡了。喝得有点多。脑子多少有点木。   明柯若恨不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,他在那一刻紧张到无措。其实也没有更多的事情发生。他能感受到尹流伊飘渺的视线偶尔会灼到他的背。他也无从去应对更多。他只知道要赶紧走开。他真怕自己会哭出来。或者,他会不顾一切的去搏击她。   他的步伐凌乱,不合体的衣服裹在身上,裹得严严实实。他闷着头走向自己的院落,似乎耳畔听到有人在招呼他,“明镖头?”他都没有答,只是快步的走着。   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,把门窗都闩的死死的。他快速的脱下那身女衣,换上自己的衣服。他觉得浑身冰冷。甚至拥紧了被子。   六月半的夏夜,闷热,少风。可他丝毫没觉得热。明柯若将被子团的紧紧的。紧张的望着门窗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才进入夜梦。那梦里像是有着可怕的魇,他皱紧眉头,眼角不时渗出清泪,“不……”   尹流伊一早就起床了。她推开门的时候,院子里飘着淡淡的清香。她从井里拎了些冷水洗漱。而后直奔大门。晨起练武的人时不时的与她招呼,她略略点头回应。   她来的那天,舒芒告诉她柳故城最好吃的早膳是得柳楼的蟹粉小笼,一早只买两百笼,需得早早去排队。晚了,就没了。她昨儿还想着去碰碰运气,结果被那楼里张狂的小厮笑话太晚。尹流伊想着今儿一定得早早的,买到了她还要在那包子脸的小厮面前用膳。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。容不得半分委屈。   等到尹流伊端着热腾腾的小笼,特地坐在包子脸的小厮侍候的桌边时,那小厮很热情的招呼,“您今儿真早。”   尹流伊立时觉得没劲。“醋。”她惜字如金。而后就着那碟酸,再没甩那包子脸一眼。   确实味道很赞。尹流伊自个儿用完了,拎着剩下的两笼打包去了荣华门。她到的时候舒芒刚起。见她来了,忙不迭的迎上来,“这么早,昨儿不累吗?”   舒芒的嗓子柔的就像池春水,如同他这个人。那柔柔的眼波即便是在炎热的夏,也让人心底沁出点凉爽。尹流伊瞧着他月白的绸服服帖的修身而饰,腰间挂着串绿叶子的玉饰,不禁感叹这人实在出挑。“不累,昨儿睡了一下午。”   “没热络热络?”舒芒接过她手里的盒子,“这是带给我们的?”   尹流伊搁院中的石凳上坐下,“我爹大概会被热络到烦。我可没兴趣应酬。这是得柳楼的蟹粉小笼,不是你说的好?我尝了,是还不错。顺便给你们带的。舒节那个吃货还没起吗?”   “还没,他向来晚。”舒芒挨着尹流伊坐了,“还好吗?”   “就那么回事。回去无非是圆我爹一桩心事。”尹流伊歪着脑袋瞟着舒芒。舒芒今儿只梳了半边髻,小半张脸被剩下的黑发挡着。“不热吗?”尹流伊努努嘴。   舒芒扶了扶发,依旧眼波柔柔,“不热,好看吗?”   “好看。就是脸遮得多了。有点可惜。”尹流伊很中肯的肯定。舒芒的脸只有巴掌大,下巴尖尖的。嘴巴小小的。大大的眼,娇俏的鼻。是个美人胚子。   舒芒很温柔的笑了。他打开一个食盒,“我要开吃了,您还用点吗?”   “不了。”尹流伊站起身走到池塘边,一池的锦鲤闻声都簇拥过来。她抓起一旁的鱼食撒了下去,立刻看到鱼儿争先恐后的抢夺着。倒是欢快的很。   等到舒芒用了早膳,给尹流伊弹了三只曲子,舒节才从房里姗姗而来。他揉着眼睛,嘟囔着,“一大早的,练什么琴啊?”   尹流伊看着他慵懒的伸展着腰肢,打着大大的呵欠,也没招呼,只觉舒节不但是个吃货,还是天生懒骨。舒芒轻咳了一声,柔柔提醒,“少宫主来了。”   舒节这才四顾,望到躲在丛荫下的尹流伊。他扭着腰靠了过去,“来玩的吗?今儿打马吊还是纸牌?”   “敢情我就是个玩物丧志的主?”尹流伊邪邪一笑。   舒节努力睁大桃花眼,甜着声,“我可不敢这么说。不是难得遇上对手嘛。”   “这是自夸吧,瞧你这点出息,在柳故城没遇着降服你的人,还真以为天就这么点大了?”尹流伊忍不住损了舒节两句。   舒节瞪了她一眼,那眼波里全是媚,“就是见到您了,就当成天了。等您来指教呢。”   “不敢当。真下手狠了,把你嫁妆赢完了,你怎么办?”尹流伊继续逗他。   “那我就跟着您,一辈子不撒手。”舒节眉眼弯弯,笑得像只小狐狸。   尹流伊打了个哆嗦,“以后不跟你玩了。”她这话带了三分认真。   舒节小脸一寒,气得站起身,扭着腰往外走。还没走两步,就听见尹流伊的声,“跑什么,给你留了得柳楼的小笼包,不吃了?”   “哼。”舒节冷哼了一声,眼睛四处瞟着。等到见着回廊栏杆上的食盒,才施施然走过去,“别以为给我吃包子我就不生气了。”   尹流伊也不理他,给了舒芒一个眼神。悠扬的琴声又起了。   尹流伊回极真镖局的时候,已是傍晚。她后面跟着舒芒和舒节。想着院子里还是需要两个人侍候,她来了柳故城觉得这两人也算相投,就叫过来了。   没想到明柯若站在她的院子外。她的院门是敞着的。   尹流伊也没招呼,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。有几个小厮搬着两只箱子和零碎东西在往她的厢房里走。“这是做什么?”尹流伊皱眉。   小厮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,“大小姐,这是总镖头吩咐的。说是把明镖头的东西搬过来,以后侍奉您方便些。”小厮答完了,都低着头,大气不敢出。   尹流伊步出院子,望着院墙下站着的明柯若,“这是唱哪出?”   明柯若沉着声,“我说了不用,但总镖头执意如此。”他的视线在舒芒和舒节身上一扫而过,两个娇俏的少年,二八年华。   “的确用不着。”尹流伊的声很冷。她的吩咐骤然拔高,“把明镖头的东西抬回去,别放我院里碍事。”    ☆、如此甚好   回廊下的小厮面面相觑。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少镖头和总镖头命令相违的事情。他们犯着难,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。   明柯若转身走进院中。他搬起一个箱子,掉头往外走。舒芒略一沉吟,走了过来,“要帮忙吗?”他声若春水。   “无事,我自己来。”明柯若看了眼舒芒,少年身姿婀娜,很是单薄。   舒芒弯了弯唇角,很是轻易的搬起另一只箱子。这个劲瘦高挑的男人,很是清冷。但很明显,少主对他有些不同。有点意思。   舒节打了个呵欠,扭了过来。他捡了个最轻巧的笔架,拿在手里,一面瓮声瓮气的指使小厮,“都傻愣着干嘛,没听见主子吩咐吗?”   他跟在舒芒身后,经过尹流伊的时候,抛了个大大的媚眼,分外邀功。   小厮们拿起东西,手忙脚乱的跟在后面。尹流伊站了片刻,也歩了过去。   明柯若的院子离她不远。院落很小,五间不大的房间。院子里没有什么植物,只有一片修剪齐整的草坪。   顺着窄窄的青石板路,众人进了屋子。箱子归位,被褥枕头放回原处。几摞书摆进书架,连带着两柄长剑,挂到墙上。   舒节把笔架搁到书桌上,一双妖媚的桃花眼,在房中乱飘。这个房间布置的可真简单,但很大方。墙上的青剑,为这间漫着书香的书房,添了几分别韵。   尹流伊站在卧房的门口。她打眼望进去,男人的房间很简洁,素白的床帐,湖蓝的布被。不大的衣柜,小小的妆台。上面竖着一面小小的铜镜,一把木梳。她下意识看了明柯若一眼。男人今日还是黑色的劲装。昨晚那身青衫,连带着白色的内衬,都叫她碎了。   她想起男人昨晚那身子,有点像被剥了皮的杨柳。织白的躯干,莹润的肤泽,笔直的线条,淡粉的蛊惑。回味起来,倒也有几分余韵,想来味道不会太差。她瞟了一眼男人的脸,他面色如常,薄唇微抿。昨晚的张徨失措,没留半分。   明柯若和舒芒放好箱子,被堵在里面。像是有了感应,明柯若看向尹流伊。她正盯着他,若有所思。思及昨日,他心头涌上一阵惊慌。不自然的垂首,他把目光落在了地面。   “走吧。”尹流伊的冷声传来。人已经率先离开。   舒芒浅笑,“我叫舒芒,先走了。”   “有劳。在下明柯若。”男人做了回应,抬眼望去,舒芒那温柔的眼眸,仿佛洞穿一切。   他走出卧房,看到众人陆续离开。掩上院门,他长长的舒了口气。   昨晚的事,让他做了一夜的噩梦。他待在屋里没出去,直到中午尹守义来敲他的门。尹守义唤他用午膳,还问他是不是病了?说是早膳没见到他。明柯若都摇头否认了。   之后,他们一起用了午膳。尹守义的目光探究,但并没再多问什么。   午后他称要午睡,又躲回自己的院子。只独处了小半个时辰,尹初来了。尹初的眼圈是黑的,气色也瞧不上好,但是素日里的沉稳中多了几分生气,像是多了渴望。   “明镖头,昨日流伊歇息的可好?”尹初开门见山。要的不过是把尹流伊的要求办妥当了。她昨日顾不上,没少被裴青影奚落。   好吗?当好。但他不知。“昨日服侍大小姐沐浴后,我就退下了。”清清淡淡的声音,话里的意思可是叫尹初吃了一惊。   尹初多看了明柯若一眼,她知晓明柯若。能做出这等服侍,可太叫她意外了。当然,她忽略了未必是明柯若的真心。   “今日你便搬到流伊院中吧,如此更加方便。”尹初的话语不大,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沉淀。明柯若是个不错的男儿,裴青影也说了,尹流伊身边需要个服侍的人。如此甚好。她全然忘记了熊家华和熊家成说过的,尹守义和尹守德都喜欢明柯若,喜欢的不得了。   “总镖头,这事恐不妥当。”明柯若婉拒了。他昨晚是被赶出来的,还是那样的情形。但叫他如何说出口。   “有何不妥?”尹初不解。“流伊不在院中,也不知去了何处。你若是在那,我起码能知道她的去处。”她还是想念自己的女儿的,虽然最想的是裴青影。到现在,她也没得了他的原谅。但机会总是有了。   明柯若默了。之后,便有了尹初叫来一干人等,替他收拾东西,搬动。   现在可好。搬去又被退了回来。如此甚好。他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那样一个女人。她身边也不缺人,不是吗?那两个少年,当真的好。拔尖的模样,似水的温顺,精致的修容,比他好太多。    ☆、悠闲   他不懂,他为什么要和他们两个比较。糊涂了吧。那日的后来,也没有人再来叨扰他。明摆着的,不需要了。   第二日起,明柯若又开始忙碌起来。镖局新接了镖,要急送一批贡品到六王爷那里,贺寿。贡品还在规整,他要做的,是规划着线路,打尖的地方。这趟镖急,要抄近路,难免要走不安全的地界。所有调度,他要先条理好。   极真镖局突然就热闹起来了。明柯若后知后觉才发现。且不说每晚似有若无的丝竹声,镖局里镖师吃饭的时候明显声音里多了雀跃。窃窃私语着,什么大小姐院里的人弹的琴迷死人,做的东西不但好吃,还漂亮的让人眼花缭乱。什么大小姐院里的人小腰细的不盈一握,那翘臀摆的让人心急火燎。声音湿糯得能沁出水,眼睛桃花样子,整个一个桃花精……   听多了,明柯若突然觉着嘴里的饭食没了滋味。不过近日里,大家看他的眼神正常了许多。不再带着闪躲。他不再是大家揣测的焦点。只是他不知,那夜他的仓惶,早在镖局中细细传道。   尹守义和尹守德这几日出门差事,刚回府上,便直奔他坐着的桌子,“柯若,给你的。”献宝似的,两个人提了几只锦盒。   “少镖头……”不时有人和她两打着招呼。这两人的心思早就飞了过来,草草敷衍。   两团热潮,随着两人的靠近袭来。“回来了,可还顺利?”明柯若淡淡的看向她们。   “很顺利。”答着话,尹守义和尹守德目不转睛的瞧着明柯若。尹流伊回来不过两日,居然让明柯若侍奉她。尹初还让她两出去办事,让她们很是不安。好在那日走的时候,明柯若已经不必再侍奉尹流伊。她们的目光不知不觉就热了起来。对他的喜欢一直都忍着没有直接说,是因为她们是手足,挑开了伤感情。最重要的是看不出明柯若的态度。明柯若的事,她们都懂。急不得。但是,真的等了很久。   是时候挑开了。若是早对明柯若的归属有了定论,她们两也不至于这么没立场,更不至于叫尹流伊那个邪佞之人占了便宜。“柯若,看看你喜欢哪样?”不着痕迹的,尹守德想要探个究竟。   “真不用这样费心。”明柯若的声音清凉如水,暑日里也带着冷。他面容清淡,是叫人迷恋的寂静。   “看看呀。”尹守义急了。每次都这样,瞧不出半分喜欢,又不甘心就这样退了,白让喜欢都付了流水。   盛情总是难却,每次都如此。一旁的镖师都在看着,明柯若顺势打开了锦盒。尹守义和尹守德送的,都是些笔墨纸砚,他乡特色。这么些年,她们都懂得,他不要那些花哨,他素净的无欲无求。“都好。”唇角微弯,明柯若笑得很是轻微。   这么一丝笑意,让尹守义和尹守德心里很是满足,所谓千金一笑,不过如是心境。   这样的美好未能延续,一阵浓郁的香气拂过,一声声的娇嗔传了过来,“讨厌,讨厌,讨厌啊……把那个给我,说好是送我的……”舒节的声音向来是甜不死人语不休。略微的鼻音,像浓的化不开的香甜馥郁。   紧接着,尹流伊和舒芒舒节打外头走了进来。明柯若循声看了过去,恰巧看到尹流伊斜斜一眼,透着精光。他慌张的低下头,心里头乱了方寸。   尹流伊玩味一笑。待见到尹守义与尹守德,更是笑的邪气。她抬脚就走了过来,待在明柯若身旁站定,她语带轻蔑,“明镖头,这么悠闲,事儿都办好了?”    ☆、出行   什么事?明柯若抬起头,在抬起的那一瞬,他的目光叫一串绯色吸引住。那一串玛瑙含羲,透着殷红如血的色泽,叫人无法忽视。而现在,那串含羲挂在尹流伊的手上。   “瞧什么呢?问你话都不答。”尹流伊笑带轻讽。她弯下腰,凑到明柯若的面前,眼中尽是薄谑。   下意识的,明柯若往后避闪,想要闪过面前突然放大的一张脸。不过他晚了,他后退的时候,尹流伊已经恢复常态。他的眼撞上她的眸,那眸灿若晨星,一片烁烁,但没有多少的善意。   “在瞧这串含羲?”尹流伊的话略作停顿,而后笑的更加讥讽,“知道吗?这珠子的颜色,跟你耳朵现在的颜色很像。很红,非常红。呵呵。”   窘迫是那样快的从天而降,明柯若完全不知如何作答,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应对。没人这样对待他。从没有。   “我的。”舒节瞅到空子一把抓过含羲。他带着得手后的得意,笑得恣意,“这么好的含羲,明镖头会看也很正常。少宫主,你不要欺负老实人呐。”   少宫主?明柯若想起尹流伊的爹是天乐宫的宫主。天乐宫,比极真镖局名气大多了。他的思绪游移着,这让尹流伊很是不满。   “想什么呢?”尹流伊皱起眉,钳住明柯若的下巴,捉住他的视线。   “放手。”尹守义霍的站起身,她的手劈过来,想要打掉尹流伊的手。居然敢碰明柯若。过分。   她的手停在了半空。舒芒不知何时伸了手过来,握住了尹守义的手腕。“稍安勿躁。”他的声音很温柔,那温柔却如此坚决,叫人无法再动弹。   “说话。”尹流伊完全不看尹守义。她盯着明柯若不适的眼,“你这个样子,怎么做事?我娘就这么教你的?”   明柯若反抗着,但双手反被钳住,那只羞辱他的手,始终钳着他的下巴,更加用力。明显的痛意。   “大姐,你还是放开柯若吧。他还没出阁,这样只怕有损他的清誉。”尹守德沉稳的劝阻。   “哦?柯若还没出阁?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出去,少见的。”尹流伊松了手。她瞧着她的杰作——红红的捏痕,心情很好。   “大小姐,不知您问的是何事?”明柯若终于找回神智,恢复了冰冷。   “你是真不知?还是假不知?还是故作无知?”尹流伊瞟了一下尹守义和尹守德,收了笑。   “在下愚钝,还请大小姐明示。”明柯若见舒芒也松了手,尹守义也坐回原位,稍稍心安。他的下巴火燎般的疼痛。都是面前之人所赐。   “明儿出行的事,还要我提醒?像你这样的人,还能做什么?我娘还真是高看你。也不知是不是镖局里没人了?”尹流伊扫过饭堂里偷觑的一干人等。她知道,这些人都不服她。向来正邪不两立。天乐宫亦正亦邪,并不在极真镖局所谓的正道内。   “都备好了。明儿卯时可出行。”男人的声音肃穆冷清,不再动声色。   “那就好,别给我添乱。”尹流伊难得严肃。她回来头一趟镖。说是给尹初面子,实则是让裴青影安心。   男人带着些许疑惑望向尹流伊,众人皆是。   “怎么?不知道明儿我要去?”尹流伊瞧着明柯若脸上有了表情,总是觉着顺眼些。一个男人,面无表情是最无趣的。   男人顿了下,点了头。   “现下知道了,别给我添乱。懂吗?”唇角弯出了邪佞的弧度,叫人心神不宁。   男人镇重的点了头。   尹流伊头也不回的走了。身后,舒节嗲着声,“去什么地方?我也要去。”   “你去做什么?又不是玩。正经男人都不会去跑镖,懂吗?”尹流伊凉薄的敷衍着舒节。   “真的吗?好像是那么回事哦……”舒节自言自语。   “笨蛋……”还是那个凉薄的人,凉薄的气息。   原来跑镖不是正经男人做的事。明柯若抿了抿唇角,眼眸暗淡下来。    ☆、没有   “别在意。”尹守德沉稳的声音,打破了黯淡。她盯着明柯若,将男人的低落看在眼底。“柯若,你是最棒的。”不徐不疾的安慰,熨帖着男人。   “嗯。”拨弄着饭粒,举止斯文的用着午膳。男人冷静下来,做镖师不是常路,但他无悔。唯有如此,他方能保护自己,保护他人。   “多吃点,别听尹流伊的胡说八道。”尹守义最近格外沉不住气,“柯若,待会我去跟娘说,明日我和你一起。”绝不叫你被欺负。   “守义,大小姐是你大姐。”明柯若淡淡的告诫着。   “她像吗?”不甘,埋怨。   是不像。但那是事实。明柯若没再多言。   一旁的人小声议论着,大小姐要走镖了。那招摇的模样,实在不像,也不是镖局的风格。但谁能说什么。尹初有多看重离家多年的主夫和大小姐,大家都领会。   一下午,查完所有的贡品,又将备用确认完,已至黄昏。明柯若刚想去饭堂,被来找他的尹守义堵个正着。“柯若,”尹守义看起来万分不平,“明日我不能陪你去了。”   “嗯。”明柯若并不意外这个结果。镖局很忙,他也不是第一次领镖。   “柯若,”尹守义有些焦灼,“陪我出去用膳好吗?”   向晚的暮光,投在男人白皙的肌肤上,柔和一片。男人有些诧异,“守义,为何?”明日他要出行。   “柯若,就今晚,就我们两,行吗?”灼情再也无法抑制,强烈的不安,让尹守义很焦虑。或许是草率,但她等不及。   “不行。”这声拒绝,来自另一个人。尹守德走了过来。她的眼睛很黑,此刻里面看不出神情。“守义,柯若明日要走镖。”非常正大光明的缘故。   “守德。”尹守义面露尴尬。   “有什么事等柯若回来再说。”尹守德若有所指。   “哎。”一拳砸在廊下柱子上,尹守义不甘心的望着明柯若。那人却在回首,看那将落之红日。   Ω   卯时。尹流伊出现在镖局外。   人与物早已齐整。她并没有去做一遍巡视,径直跨上那匹汗血宝马。“出发。”她丢了两个字。   人马皆动。最末的最末,是明柯若。他的马色若霜纨,是尹守义与尹守德所赠。衬他挺拔身姿,肃穆寒清。   一路艰难不少,苦勤不少,但都顺利。顺利交了镖,六王爷府上还打了赏。这些赏钱,尹流伊都分给了随行镖师。这让大家对她少了几分微词。因这一路,尹流伊嚣张不减。途至荒野,她时常不见踪迹。回来时丢过几只野畜。擅离镖队,能是好镖头吗?   好在,明柯若一直勤恳。大家跟着他也习惯了,都还放心。   然而返程的时候,他们却没了那等好运。接连几日的瓢泼大雨,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。这一日,到了清风镇。大家被耽搁了。   时刚正午。镖队进了镇,就听见街边酒肆里的抱怨。   “这天是见了鬼吧,怎么雨就止不住了。”   “可不是。清风岭的路彻底坍塌了。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山洪。”   “听说官府刚派了人修路,就被冲走两个杂役。现在谁敢修啊。”   “不吉利啊,不吉利。”   ……   “先住下。”尹流伊果断发了话。抹掉脸上飘过的雨水,她回望了众人。都很狼狈。那最末之处,还有个傻子。没镖也不进马车的傻男人。   “七间房。”在碰了几次壁,都是客满后。尹流伊不耐烦的拍着一家客栈的掌柜桌子。   “七间?您开玩笑吧。”掌柜刚想嘲笑,发现桌子上搁着个金元宝。她旋即贴了过来,“客官,对不住了,就一间上房。您还是运气好,别人刚退的。”   又一个金元宝丢了出来。无处不在的湿气,让尹流伊很没耐心。走镖,真他爹不是人干的。“十二个人。”她斜眼瞧着掌柜的。那意思再明白不过,看着办吧!   掌柜的眼睛都放绿光了。她挠挠头,凑了过来,“贵客,除了间上房,小店还能收拾出一间通铺。”为了银子,掌柜决定把伙计们的住处腾出来。   “三间有吗?”尹流伊瞟了眼站在廊下看雨的傻男人。又甩了个元宝。   “真没了。”掌柜的脸都愁成包子了。谁让她好巧不巧连自己的住处都腾出来给客人了。这清风镇现下生意好啊。南下的人都堵在这了。家家客栈都客满。连放置马车的大棚都抢手的很。   “那先两间,有的话赶紧通报。”   “一定一定。”掌柜的眼看着尹流伊收回一个金元宝,肉疼不已。   “李镖师,你再去其他地方问问。”尹流伊随意的吩咐了身旁一人,瞧了眼廊下的人。男人恰在此刻看了过来。那视线一撞,见鬼似的避开了。   好笑!尹流伊觉得这男人并不大方。不过是那日捏他捏的重了,这一路见到她都避之不及,如同见鬼。实在烦蓑衣洇来的湿气,尹流伊让人带她去了上房。她从不委屈自己。也没什么重要事,她招呼了一声就先去爽快了。这种天,换身干衣,喝喝酒,听听小曲,才是正确的选择。   “明镖头,过来喝杯热茶。”见尹流伊走了,大家开始招呼明柯若。这一路明眼人都看出来,明柯若在避着尹流伊。除非正事。   “多谢。”男人选了个独座,安顿下来。   晚膳时分,尹流伊才出现。洗了热水澡,她美美的睡了一觉。镖局里的人都在等她用膳,她支会出去打听的镖师也在。“李镖师,问到客房了吗?”尹流伊坐了主座,翻着菜单,随口问道。   “都客满了。”李镖师失望的回禀。大家正在讨论这件事该怎么办,尹流伊就来了。   “是吗?”问的是一个人,尹流伊的目光却飞到男人身上。   “是呀。我们商议着晚上去住大棚,那间通铺给明镖头住。”李镖头转达着大家的意思。   “不用这样。我住大棚里的马车。不能因为我一个,让大家都受累。”男人冷情的拒绝着。   “你一个男人,怎么方便……”七嘴八舌的劝说,都被男人挡了回来。   尹流伊冷笑一声,没再参与。   清风镇的雨一直没停。镖局住下不过两日,连客栈用膳的地方,晚上都腾出来给人住了。   这一晚,明柯若如常靠在车厢里。一道气息出现在车帘前。他警惕的看向车帘,握紧一直不离手的宝剑。   他盯了不过一刻,那帘纹丝不动。帘外的人也未离开。他正纳闷,眼前一黑,失去了知觉。    ☆、时务   一股凛冽呛入他的鼻息,明柯若猛然醒来。他惊的弹跳起来,发现自己原本靠坐在一张木椅之上。而他的对面,一对嘲讽的黑眸,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,嘲弄着他。   “大小姐?”尚带着中了迷药后的三分眩晕,明柯若强撑着站立。   尹流伊摸了摸鼻子,“知不知道?你都发臭了。一个男人臭成这样,我还第一次见。”   这是在说他吗?明柯若一阵难堪。他每日尚有更衣沐浴。这客栈里,多的是普通客房。所以有供人合用的浴房。诚然,他每次都是草草。   “你的眼圈真黑啊。一天比一天黑。你知不知道,你这样很丑。呵呵,想来你也无所谓,原本也无甚姿色。何况,这里还没有人让你勾引。”   “大小姐,”他想说请她自重,勿要毁谤。可是,他没机会。   “赶紧洗洗吧,你这个样子,真是丢镖局的脸。”尹流伊不知何时已到了门口,“水在屏风后,记得门窗关紧了。虽然你很差劲,但这几日大家都待憋屈了,难保有人饥不择食。”   想说不用。那门嘭的一声关紧了。紧接着,咔的一声,像是外间落了锁。   不敢置信,明柯若拉了门闩。门严丝合缝,果然是从外面落了锁。他去看了窗,都下了窗栓。很严实。   那屏风之后,热气氤氲。他伸手一探,水温恰到好处。一旁的木架上,还有男人的衣服。是给他的吗?他怔忪了一刻,抖着手拿了比对。一模一样的尺寸。   不真实,不明白。   明柯若心漏跳了半拍。再次确认了窗栓,他栓紧门。   黑色的衣服,滑了下来。   Ω   “出来吧。”尹流伊走到转角,在窗边站了一会,不耐烦的提点暗处的人。   她的耐心很不好,在暗处人尚在踌躇,又出了声,“秦镖师。”   “少镖头。”见身份已明,暗处的人不再躲闪。   这是镖局中少数几个这么称呼她的人。年纪轻些的,都叫她“大小姐”。这是一种不认可。倒不是说,真的称呼她“少镖头”,就是认可。   “说说。”   明人不说暗话。   “大家不放心明镖头,一天派一个人守着。”秦镖师显然没想到,今日尹流伊会这么做。   “算是有情义。呵呵。”凉薄的声,瞧不出是赞许还是其他。   “少镖头,您这是?”   “今儿来了猛虎帮的人,别说你看不出。”晚膳时用膳的人又多了几个。那标志,并不隐蔽。“我不希望出什么岔子。”   猛虎帮的名声不好,烧杀抢夺,样样都有。   “那您今晚,怎么办?”秦镖师斗胆追问了。   “你觉着,我会去和你们挤吗?”只能睡六个人的地方,已经挤了十个人。   “少镖头,请您顾忌明镖头的清誉。”地位之分,挡不住忠告。   “呵呵。”尹流伊玩味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忠厚之人。她的目光像是带着刺,让秦镖师有些难受。   “属下对明镖头并无非分之想。”硬着头皮辩解。   换来了更大声的嘲笑。那笑不过一声,弄得人尴尬无比。   “我知道,你对守德很忠心。不过有些事,不是你该管的,也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。懂吗?”   “你放心,我不会把他怎么样。我娘说了,让我照顾他。呵呵。”   “少镖头,明镖头很不容易。”不死心的,还想再维护些什么。   “你逾矩了。下去吧。”不耐烦的冷视,犀利的目光,划开了距离。   秦镖师摇摇头,无奈的离开。   尹流伊回过头,盯着那扇锁着的门。她思索片刻,下了楼,叫了一壶酒。雨打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,在长夜格外清晰。很单调,也很乏味。她慢慢的饮完酒,估摸着时辰,回了房。她开锁的时候,想到里面人会有的紧张,不禁莞尔。   果然,她进门的时候,看到了明柯若的提防。他坐在椅子上,手上没有武器。但那架势,仿佛下一刻就能出手。至于吗?三脚猫的功夫。还好,他没敢闩门,否则,他就死定了。   她没吭声,视线在男人身上扫过一圈。他换了她叫人买的儒衫,少了几分肃穆。她觉得男人穿青色还行,就替他选了这颜色。瞧着比黑色顺眼多了。她不是讨厌黑色,只不过这种颜色,还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穿比较合适,比如她爹。其他人穿,实在是死气沉沉。比如明柯若。   “多谢大小姐。”明柯若叫尹流伊的打量,弄得更加紧张。   “嗯。”   “属下该告辞了。”莫名其妙的过来沐浴更衣,明柯若觉着像是在梦里。这么个安排,超出了他的理解。但他照做了。   “今儿来了猛虎帮的人,你都看到了吧?”尹流伊没再堵在门口,她走了进来。“不想出岔子,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。”   男人诧异的看向尹流伊。半响,“那您怎么办?”   “什么怎么办?”这问有些轻佻。于是问的人自答了,“我自然也在这里。”   满意的看到惊慌藏不住的露在男人白皙的脸上。   “你放心,我不会把你怎么样。我娘说了,让我照顾你。”   “睡吧。”   明柯若还没反应过来,睡穴已叫人点了。   “这么紧张兮兮的,怎么休息?”尹流伊揽着男人将要倒下的身躯,自言自语。   “想的真多。”   她把男人放到了床的里侧。   打了个哈欠,她也躺了下来。自顾自的睡了。    ☆、不在   清风镇是个不大的镇子,然而却是南来北往必经之地,交通之咽喉。想南下,除非水路,否则是断然绕不开这里的。并没有那么紧急的事,尹流伊不认为他们有必要改走水路,那样非常不值当。   她睡得很安逸,并没有因为多一个人就影响到她的休憩。早晨的时候,闻得窗外噼啪的雨声,她也忍了。这天象,她仔细瞧过了,还会有个两日的大雨。至于那崖下淤塞的路,她去看了,巨石横阻,不是半刻能清理掉的。关键是连日的暴雨山洪,山石都松了。官府怕再出事,所以只等雨停再做打算。那不远处的半山还有个刚积起的堰塞湖,都是后患。   她瞧了身边的人,睡得很安宁。少见的松弛。他的皮肤实在很白,如同牛奶般的白皙。伸手随意的摸了一把,那手感不逊于舒节的滑腻。他的鼻梁很挺,嘴唇微微丰泽。依稀记得舒芒说这种唇有个花名,叫索吻唇。呵呵,长在这人脸上,还真没那么容易发现。那弧度,可全叫他抿没了。   起了身,又回首瞧了一眼,男人的黑眼圈淡了不少。尹流伊放心的去了用了早膳。等到回来,她才解了男人的穴道。   不出意料,不过半刻,男人便醒转过来。紧接着,腾地坐了起来。他警觉的扫视过来,遇到尹流伊的满眼鄙视。“看看自个儿的衣服。”凉薄的唇里吐出几个字,提醒着他。   男人赶紧看过去,完好无缺。   “别告诉我你还在担心什么。你这身子我全看过,要是想碰早就碰了。”   “你觉着你自个儿有看头吗?”   “你真有那本事勾引我?”   好似一盆冷水浇下来,明柯若浑身冰凉。他没有这样想过。   “安分点。让你在这是不想出了岔子,回去没法和我娘交代。”   “我头一趟领镖,别给我添乱,明白吗?”   又是这样的警告。男人心头一阵麻木。他下了榻,有条理的折好两床薄被,又将枕榻收拾清爽。“大小姐,其实不必这么费心。”他尽量平静的看向尹流伊。“这些年,我南来北往,都没有过闪失。”   “你的从前和我无干,现在你是镖局里的人,我只好管着。除非,你不在我的镖队里。规矩,你都懂的。”   他明白,这服从,是镖队里必须有的。男人的唇抿的更紧,这让尹流伊看得一阵皱眉。   “早膳我叫人送过来了。你今儿可以待在这里,外面人多。”   “我要出去,你自个儿掂量着如何安分。”   咣的一声,门关上了。留下心情沉重的男人。   毫无余地。   他推开窗,外面雨势不减。一道墨绿出现在雨中。像是有所感应,尹流伊回首。她的视线投过去,看见男人有些怔愣,错愕。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,看到男人又慌了。这幅样子,能做什么?笑话。   男人慌乱的低了头,再抬眼,眼前只剩雨注。仿佛刚才是个错觉。   男人很老实的待在了房间里。早膳果真有人送过来。他顺带着让小二送午膳。小二态度极为和善,一个劲的说,“公子,有什么您尽管吩咐。”尹流伊的银子这些天起了作用,困在这里,但没有丝毫的受累。   “不用复杂,简单点就好。”男人冷清的婉拒了。   没想到客人好的是这种冷美人,小二心里嘀咕了一下,一溜烟的离开了。   午后,门外传来了敲门声。男人打开门,发现是秦镖师。   “明镖头,怎么没来用膳?”秦镖师视线往里极快速的游过。   “进来坐吧,大小姐出去了。”男人敞开门,仿佛想证明什么。   犹豫了一下,秦镖师走了进来,“明镖头,你没事吧?”这话让个忠厚的人问,还真的有些难堪。   “我没事。外面人多,我就让小二送了膳食。”男人抿了抿嘴角。他心中有些无措,这么一晚过去了,他去外面,其他镖师会怎么看他?   “没事就好。我们今天再出去打探打探,看有没有地方住。”看得出男人有些不自在,秦镖师体谅的没再增加他的尴尬。   “有劳了。”男人表示了谢意。也都明白,现下去打听,都是徒劳。   很晚了,尹流伊才回来。   “怎么还没休息?”   “大小姐,你回来了。”   两个人同时说出口。也同时意识到,有那么一点怪异。   邪邪一笑,尹流伊盯着男人,“在等我?”   男人窘迫的垂首,耳尖殷红一片。意识到尹流伊正在向他靠近,他慌乱的侧过身,往门外走,“我去给您叫壶茶。”   “站住。”   那慌乱的脚步不得已停了下来。   “这么晚了喝什么茶?”尹流伊觉得好笑。她转过身,看到男人绷紧的脊背。她绕过去,看着他的眸,那狭长俊逸的眸,里面有些水泽。宛若脉脉。她才发现,男人的眉长得也不错。秀挺若精琢的宝剑。   见到男人的眸光开始闪烁,尹流伊笑道,“你慌什么?”   “我没有。”下意识的反驳。接着,男人发觉自己的不妥当,又想抿唇。   “睡吧。”尹流伊真心一笑。  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,又被点了睡穴。尹流伊将他抱了起来,丢到床上。那动作比昨晚稍稍轻了一些,丝毫不带怜惜。    ☆、无需解释   雨停的那一刻,人们都没太敢相信。当火辣辣的骄阳炙烤着大地,人们才意识到天晴了。紧接着传来好消息,官府开始清理官道了。   明柯若已经在这间上房待了四日。确切说是四晚三日。尹流伊每日都回来的很晚,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。   男人很安分。上房里有几本书,他拿着看了。除了看雨就是看书。这是他少有的闲暇。已经不记得这几年有过这样的空闲。   他每晚都是被尹流伊点了睡穴,一夜无梦。这样的睡法,让他精神好了很多。不过,他看到尹流伊还是会紧张。也说不上她有什么可怕,也未见她有什么逾矩。只是这样的相处,无疑他是解释不清了。   天放晴的第二天,尹流伊一早就出去了。午后回来催着大伙收拾行李,说是可以出发。明柯若换回了自己的黑衣。他出去整理马匹的时候,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闪烁。等到镖队整齐,可以出发的时候,他才发现尹流伊不见了。   他尚四顾,秦镖师走了过来,“明镖头,可以出发了。少镖头说了,让我们先回去。她还有事。”   “嗯。”明柯若面无表情的回应。   不去想这几日的事,不去想那人的揶揄。明柯若有条不紊的带着镖队回了柳故城。   Ω   “柯若,你总算回来了。”明柯若刚回到自己的院子,尹守义就冲了过来。   “听说清风岭的路榻了?”   “是啊,路断了,所以回来晚了。守义,镖局近日安好?”   “都好。柯若,今晚我们出去用膳。”尹守义迫不及待,“你忘了?你走之前我就说过的。”   “好。”清清淡淡的回应。   “柯若……”   “柯若…….”   尹守义围着明柯若问个不停。男人不以为意。这么些年,都是这样。他只管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。尹守义在他身边,不会打扰到他。影响到他。   他没有发现,尹守义这一日很不同。她很急切。   他也没有发现,尹守德这日居然不在。   “柯若。”柳故城最好的酒楼,最好的包间。夜晚的风吹拂着,繁星闪烁。这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夜晚。   尹守德喝了很多酒,犹豫了好久,壮着胆问了,“柯若,嫁给我好吗?”   明柯若显然没料到。眼前的人,一起长大,他一直当她是妹妹。“守义,你喝多了。”   “柯若,我真的很喜欢你。你不明白吗?”   “这么多年,我怎么对你的,你一点都没发现?”   “守义,你喝多了。我一直当你是亲妹妹。”   “没有喝多,我很清醒。”尹守义一把握住明柯若的手,“柯若,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妹妹呢?我是一直喜欢你,想要娶你的人。”   “我先走了。”用力挣开尹守义的手。明柯若心情芜杂的离开酒楼。   “柯若,你等等。”尹守义想要追出去。不料被一个凳子绊倒。她踉跄着站起身,看见楼下一道绝尘而去的身影。她醉了吗?醉了才会听到这么不想听到的拒绝。   Ω   “柯若。”尹守德一进院子,就看到明柯若坐在院中的草坪上,身旁还有一柄剑。“在练剑吗?”   有了尹守义的表白,明柯若想了一个晚上。他抬起头,望着尹守德沉稳的眼眸。那里面似乎没有什么,他点点头。   “我们切磋切磋。”尹守德笑得很温和。   “嗯。”聚精会神的练剑,不去想昨日的意外。明柯若练的很认真。尹守德也配合的天衣无缝。他们自小一起习的功夫,明柯若不比他们差。   练了很久,方停了下来。“你看,我们很般配。”尹守德的话状若无心。却让明柯若又是惊异。   “你的事我都听说了。”尹守德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。   “听说这趟出去你和大姐同住。”   静默了片刻,明柯若清冷的答道,“我和她,没什么。”   “我相信。柯若,你无需解释。”   “柯若,守义昨夜喝醉了。”   “柯若,让我照顾你好吗?”   “你那么好,我和守义都喜欢的紧。柯若,我们没有把你当哥哥。一直都是当做最喜欢最珍贵的人来对待。”   “柯若,我很了解你。我会对你好,不会限制你……”尹守德的表白还没有完。   院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。   尹守义冲了进来,眼底都是血丝,“柯若,你拒绝我,是因为尹流伊吗?”   “你跟她,睡了?”    ☆、他不懂   尹守义的面容很憔悴,眼底都是血丝。她的眼中满是愤怒,还有伤心。她的质问让明柯若很难堪。   “胡说什么,守义,你怎么能相信那些谣言。”尹守德很有心的回了尹守义的疑虑。   “柯若,你亲口告诉我?好不好?”尹守义一把攥住明柯若的手。他的手指修长,温凉,是她梦寐以求的温度。   “你告诉我,你和尹流伊没有关系。告诉我,我还有机会。好不好?”   “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?我不能没有你。”   尹守义的痴狂,让尹守德只能静默。她看向明柯若,他低着头。   他想要抽离自己的手,却被尹守义握得更紧。   “守义,你不要这样。把手放开,好吗?”男人一脸的无奈。   “我不放。我想一直牵着你的手。”尹守义挑衅般的看着尹守德。她知道尹守德在这里是为了什么。她们说好的,分开表白。但她此刻非常害怕明柯若会答应尹守德。她受不了这种结局。   “守义,守德,你们不要这样。我不想嫁人,这份心思你们都该知道。”男人惯常的冷清,一直延续。   是知道的。早几年就有人向明柯若提亲。他都拒绝了。他的身世遭遇,尹守义和尹守德都了解。不过人总是会变的,时间可以改变一切。没有人不想有个伴侣,没有人不想被爱。   “柯若,你不要着急回答。好好想想。我和守义的心都摆在那,你看一看,好吗?”尹守德并不气馁。   她劝了尹守义,“守义,你不要着急,给柯若一点时间。”   尹守义还不甘心,可是见了率先离开的尹守德,看了很不自在的男人,她心软了。“柯若,我一晚未睡。我的心痛死了。你千万不要再让我伤心了。”她抹掉将欲流出的泪水。步履沉重的离开了。   男人的面色凝重起来。这一串的事情,让他应接不暇。   他不想嫁人,不会去喜欢女人。所以他可以不在乎清誉。但是他并不想大伙误会他和尹流伊。他想安安静静的,有一个家,几个关心他的人。不想最亲的人对他存的是男女之情。   突然就乱了。   他长舒一口气。脑中突然闪过尹流伊的揶揄。他没有想过勾引谁。说得清吗。   实在心烦,男人去了马厩。他牵出自己心爱的马,策马狂奔。飞驰,让炎热的风不再那样逼人。不过那样的尽力,让他浑身湿透。他行了很久,回到镖局的时候,全身都是汗津津的。   他在回房的沿途,听到了丝竹。那院落离他的住所很近,以至于丝竹声越来越清晰。   她回来了?   明柯若下意识的抬眼望了过去。   院门突然打开了。舒节快速的往外走着,一头撞到了他的身上。那浓郁的香气,扑面而来。   “呀,是明镖头啊!正好,和我们打马吊吧。”舒节稳了身形,就想拉他进院子。   “我不……”男人还没来得及谢绝好意。他不会。   尹流伊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。她站在院中,很是悠闲。舒芒在廊下抚琴。那场面看上去真恬适。“别乱叫人。”她打量了男人一眼。“你瞧他那样子,能懂马吊吗?”   “舒节,你没长脑子才会叫他吧。”   男人心里好受了些。她的凉薄,不只是针对他。   “什么嘛,不会可以教啊。不会才可以输银子给我啊。少宫主,我才不傻。”舒节嘟囔着,那桃花眼瞪起人来,全是媚意。   “是吗?那你叫试试。”尹流伊看好戏似的站在那。   “明镖头,和我们玩马吊吧。”舒节热情的不得了。   “抱歉,我真的不会。我该回房了,刚骑马回来。”男人不出意外的回绝了。够乱了,他不想再和尹流伊有什么牵扯。   “哦。”舒节仿佛闻到什么,往后退了一步。状若无心。“那明镖头赶紧去沐浴吧。”   院子里传来一阵笑,似带着讽。男人的脚步不由得更快。他关上自己的院门,抬起自己的袖子,在鼻前放了一下。一阵夜风吹过,晃动了他敞开的窗。他的房中,一片漆黑。    ☆、没劲   今夜无月。夜空中乌云密布。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潮湿,要下雨了。夜风是如此湿重,叫人喘不过气来。   走进自己漆黑的房间,明柯若点燃了油灯。他浑身都是汗津津的,那股汗味如此明显。想起舒节方才身上的浓郁甜香,那是女人们喜欢的。他这辈子都不会去碰。   提来热水,将浴桶注得满满的,明柯若将自己浸在其中。他泡了很久,什么都不去想。风拍打着他的窗子,他静静的聆听着。想要等到雨打屋檐的声音。   这一晚的雨没有那样快的到来。等到水都凉透,明柯若穿好衣衫,那雨还是没落下来。他打开房门,意外的看到他房前的草坪上躺着一个人。那人倚着手臂,跷着腿,嘴里还叼着一根草。   是她。   明柯若下意识的去看了院门,院门紧闭,毫无痕迹。   “洗个澡要这么久,真麻烦。不过明柯若,你今儿这么洗才比较像男人。”尹流伊照旧躺在那,压根没去看男人一眼。   “大小姐,您有事吗?”明柯若不解,她刚才不是在听琴?   “当然有事。”尹流伊站了起来,想说明来意。她回头瞧见男人穿着上次她买的衣服,唇角飞扬,“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?”   “你是不是喜欢我给你买的衣服?”   男人的清冷破碎的一塌糊涂,“没有,不是……”怎么解释?男人干脆闭紧嘴巴。那漆黑的眼眸中蒙上薄薄的雾气,把那寒烁都掩盖掉了。   “不承认也没什么。走吧,舒节等着我们打马吊。”尹流伊转到正题。   “大小姐,我不会,刚才就说了。”这会儿男人是打心眼想要拒绝到底。刚才尹流伊都说的什么啊。   “我听到了。”   “可我没说不让你打。”   “你刚才不是要沐浴吗,所以我们等你啊。”   尹流伊狡黠的盯着男人,坚决不说是她无聊了,拿男人和舒节打了两个赌。   “怎么?你还没洗够?还是说你还要睡一会再去?成啊,我等你。不过这快下雨了,我去你房中等吧……”   男人的脸都快吓白了。尹流伊好心肠的打住,“走吧。”她往男人那挪了几步,视线压在男人眼底,马上就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,“您别过来,我们直接过去吧。”   这就对了。尹流伊快步离开。压根不等男人半分。   男人到尹流伊院子的时候房中一片明亮,笑声连连。他走进去的时候舒芒拉了他一把,“明镖头,坐这里。”   桌子早就摆好了,人也坐好。他的对面是舒节,右边是舒芒,左边,是尹流伊。尹流伊盯着他看了一会,而后了然一笑。男人只觉得心快速的跳动着,完全不能自控。他脸上腾起一抹霞色,那颜色晕染开来,让他浑身都热起来。   “很热吗?”舒芒温柔的问道。他走到窗边又开了扇窗。   “还好。谢谢。”男人懂事的谢了。   舒芒嗲嗲的开腔了,“明镖头,你不是说不会吗?”   男人觉得舒芒似乎有些不开心,刚想回话。舒芒帮他说了,“不会正好学学。以后总用得上。”   “那明镖头可千万不要赢我的钱哦!”舒芒顾盼着桃花眼,满脸的期盼。   钱?男人心道不好。他什么都没带出来。也没想到真要赌钱。   “拿着吧。”尹流伊甩了一个荷包给他。“省着点输。”   那荷包砸到男人的手心,有轻微的痛意。男人犹豫着该不该接,舒芒靠了过来,“明镖头,我给你讲讲规矩……”   糊里糊涂就开始了。   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,越下越大。玩了半宿,舒节抖抖空空的荷包,不满的叫道,“太没天理了吧,最近怎么老有人赢走我的银子啊!连不会打的都能赢我了?”   尹流伊和舒芒但笑不语,男人瞧着面前一堆银子,完全不敢相信。与此同时,他心中有了一丝不忍,“舒节公子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   这话让舒节听着格外不爽利,他一把抽掉发顶的簪子,递到男人面前,“给,这把的赌注。”   “不用。”男人想要回绝。   舒芒笑道,“先放着吧,愿赌服输。”   舒节没好气的说,“是啊,愿赌服输。”边说着,他边瞪向尹流伊。见她笑得开怀,舒节眼睛都气红了,他伸脚就想去踢她。被尹流伊一把握住脚腕,“安分点,想好了,待会拿什么输。”   “你才输呢!”舒节不满更甚,“我还有衣服呢。我肯定能赢回来。”   紧接着他输掉了自己的外衫。穿着一身小衣,露着小半截如玉的手臂,舒芒死活不肯停下来。   明柯若开牌的那一刻,舒节眼睛都绿了。尹流伊没安好心的瞟着舒节,“舒节,赶紧的,你准备脱哪件?”   “你们肯定是欺负我。”舒节想要耍赖皮。肯定有猫腻。眼看着明柯若面前全是他的银子,尹流伊和舒芒不赢不输,他才不相信这里面会那么干净呢!   “输不起就别玩啊。”尹流伊面色沉了下来。   舒节想哭了。他想了想,挺起胸脯,打脚下褪了两只袜子,放到明柯若面前,“拿去吧,我不玩了。明镖头,你太狠了。”   他哪里狠了?他只是按照舒芒说的去做。男人无奈的说,“舒节公子,你把银子拿回去吧。我从没想过赢你。”   “谁说他能拿回去了。这银子现在是我的。别忘了,你的本钱是我给的。”尹流伊一脸玩味。   舒节霍的一声站起来,抵到尹流伊面前,“赢赢赢,你就知道欺负我。每个人都被你算计到了。你现在满意了吧!”   “不满意,你输了两次。哦,不对,三次。记得明早去给我买小笼包,记得给我捶一个月的腿。还有,自个儿吃一个月的素。”尹流伊一脸快意。   舒节气得跑到男人面前,“好好的你干吗要来呀,你真以为你能赢吗,你被人利用了知道不?”   他知道了,他是个赌具。男人冷冷清清的站起身,“得罪了。”他告了辞。舒芒拦住他,给他递了一把油纸伞。眼看着男人挺直脊梁走在雨中,舒芒回首看向尹流伊。   “没劲。”尹流伊丢了两个字。    ☆、发现   雨下的那样大,将男人的衣摆都溅湿了。回到院中,明柯若长长舒了口气。他做了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。也非他所愿。想想就觉得荒唐。   房中的门突然开了,尹守德走了出来,一道闪电亮起,将她的脸照得如同白昼,“柯若,你去哪了?”她一脸肃穆。关怀中夹杂着审视的视线那样明显。   “去了大小姐那里,他们打马吊,缺人。”男人说的很坦荡。   尹守德的眼中染上一抹痛,她沉静的注视男人良久,“柯若,我发现你变了。”   “你对大姐,很不同。和旁人都不同。”   “守德,你想多了。”男人替自己分辨,“我这样做,只因为大小姐是总镖头最看重的人。”   “是吗?真这样就好。”尹守德永远懂得分寸。“很晚了,你早点休息。”   “嗯。你也一样。”男人打开了院门。   尹守德的心中涌上不安。她在男人那里,永远都是这样不在意。不问她为何而来,不留她一杯清茶。“柯若,白日里我对你说的话,你考虑一下。”来意还是要说的。她和尹守德一直不敢说的,说了,也不过预想中的结果。但谁会甘心?   “守德,我不想嫁人。”男人还是拒绝的很彻底。   “你再想想,不着急,我可以等。”尹守德匆忙的往外走。不想听拒绝,更不想听一日两次的拒绝。   他对尹流伊不同吗?明柯若不敢深思。他们不是一种人,不必放在一起思量。他这辈子,这样安安静静就好。   安静没有还给他。   天明的时候,尹初来找了他。“明镖头,这一趟走镖可还顺利?”   “顺利。”只是回来的时候耽搁几日,明柯若的眸很清澈。   “我听镖师们说了些事。明镖头,如果真有什么,我会让流伊给你名分。”尹初老脸微红。纸包不住火,尹流伊和明柯若同宿的事,她已有耳闻。联想起尹流伊回来那日的行为,她不由得担心尹流伊早有想法。虽然裴青影说了尹流伊不会真的乱来,但这些传言,对明柯若可是大大的不利。   尹初是欣赏明柯若的,要是真能留他做半子,再好不过。尹守义和尹守德对他不一般,可惜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。   尹初十分期待明柯若能点个头。   “总镖头,我和大小姐没什么。”男人坚决的否定着。   明柯若都这样否定了,尹初也不好再说什么。她不知道她离开之后,男人的坚决一下子崩决了。   是没什么。但身为男人该有的底限,他一样没守住。被人强势掠走,除了别人不屑的。这样子,他还只能说没什么。   Ω   楚衍来的时候月黑风高,他记得尹流伊说过,月黑风高夜,正是杀人时。那是尹流伊的一句玩笑,楚衍记得依然清楚。   “主子,都妥了。”四个黑衣女人回到他的身边,而他此刻正站在极真镖局的大门前,大门全敞。   “真的?”楚衍面上露出一丝得意,大大的一双猫眼在黑夜里炯炯发亮,透着灵气。   “属下不敢妄言。”黑衣女人很肯定。每个院子都下了迷烟,守卫都晕倒了。   楚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,“直接带我去尹流伊的院子。”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小激动。快一年没见了吧。他可是一直惦着她。不过尹流伊个没良心的,到处乱跑,都不知道去看他。他也是倒霉催的,去年他爹说什么他快十六了,要学夫德,学男红,活活把他关在京城一年恶补学习。还好他装装样子过关了。太憋屈了。他一定要从尹流伊找回来。   撩开床帘的那一刻楚衍眼睛瞪得大大的。也就是一瞬,他的脖子被紧紧扼住。尹流伊贴着他的耳畔阴测测的说道,“好大的胆子,这么班门弄斧,有意思吗?”    ☆、挑个最本分的   楚衍支支吾吾的想要说话,根本发不出声。那扼着他脖颈的手越发收紧,让他无法呼吸。他拼命挣扎,想用手去拉开钳制他的桎梏,反而手腕也被牢牢制住。他只能拼命扭动身体。   这一晚天是如此的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他完全看不清。热热的鼻息在他的耳畔吹拂,让他很不适应。要不是他刚才听到了尹流伊的声音,这会怕是要被吓死。而现在,他快要气死。该死的尹流伊没被迷倒,那肯定知道他是谁。还这样对待他,简直太欺负人。感觉都快晕过去,扼住他咽喉的手才松开。   他赶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像一条脱水的鱼,几近无力。   嗖的一声,案桌上的蜡烛亮了。   楚衍看到尹流伊黝黑的眼明亮无比,她脸上挂着嘲讽的笑,简直要闪瞎了他的眼。“你快掐死我了。”楚衍想骂人,张口却成了委屈。两只大大的猫眼红红的,格外喜剧。   尹流伊很没风度的笑了。“就这点本事,还出来祸害别人?”   “哼,就这么点本事也让这镖局里的人都晕了。”楚衍自负的逞能。   “你在京城待了一年,就修炼成出门就祸害人?你说你爹要是知道了,会怎么样?”尹流伊起了身,坐到一旁的椅子上。   “你敢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。”   “哦,要是我说了,你打算怎么做?”   “我会跟爹说你欺负我。”   “欺负你就要对你负责对吧,放心,我绝对不说。”尹流伊笑得格外顽劣。“我说,你怎么还没找到人收了你啊?”   “谁说没人要我?你以为都像你是瞎子吗?”楚衍没好气的站起身,悻悻的走到尹流伊面前,居高临下的看着她。   尹流伊没接茬,“说吧,怎么想着到我这儿来了?”   才不是想你呢,楚衍心里暗骂了一句。“光顾你啊。二姐说你做了镖头,我就来照顾你生意了。”   尹流伊打量了一下楚衍,“送什么?送哪?”   “送我,去我二姐那里。”楚衍眨着眼睛,那羽睫扑棱着,像纷飞的燕。   尹流伊看了一下悄无声息的门外,“你不是有四个好侍卫,何必到我这里多此一举。”   “二姐说最近边关动静很大,你也不想我出事吧?”   “既然局面不平静,你何苦去那种地方?”   “我想二姐了,不行吗?”楚衍争辩着。他想让尹流伊陪着他,时间越长越好。他想了很多地方,最远的就是他驻守边塞的二姐那里。   尹流伊沉吟片刻,“舒芒,舒节,把人拖进来。”   只见楚衍带来的四个侍卫被拖进来,都被点了穴,动弹不得。楚衍一脸讶然。   尹流伊冷笑,“要是这么点本事,确实不安全。楚公子,送你可以,你可以从我这两个下属里面挑一个,贴身保护你。”   楚衍仔细的打量着舒芒和舒节,完全就是两个狐媚子。一个长着桃花眼,乱放电,还敢盯着他反看。还有一个笑得腻死人了,像化开了的糖。想着尹流伊身边多了这两个人,他分外不舒坦。楚衍一脸阴色的坐到尹流伊旁边,气呼呼的说道,“没别的了吗?他们两还没我高。”   完全不着边际的话,尹流伊心觉好笑。“这是镖局,能有几个男人?还有一个武功不济他们的,叫来你看看。再不行的话,你就去别家,极真镖局接不了这趟镖。”   “那就叫来看看。”楚衍不甘心的妥协。他不需要别人贴身候着,只要尹流伊陪着就行。但这事他做得出,说不出。   明柯若是被一股臭味熏醒的。他醒的时候舒芒站在他的床前,“明镖头,你刚才中了迷香。”   明柯若赶紧四顾。   “放心,无事。只是晕过去了。少宫主的一个朋友开的玩笑。现下少宫主让你过去,她朋友要见见你,让你护镖。”舒芒柔柔的解释。   明柯若看了看窗外,这是深夜。他起身整理了形容,跟着舒芒去了尹流伊的院子。他有好几日没见过尹流伊,原本是刻意回避着,后来发现不回避,也不会见到。   “楚公子,你瞧瞧这个。他可是镖局的镖头。”尹流伊的口气极为平淡。甚至没有看明柯若一眼。   男人印象中,她少有这么淡漠。总是充斥着各种情绪,各种无礼。   楚衍只觉眼前这个镖头太过年轻,也太过好看。他在犹豫着,尹流伊不耐烦起来,“最后一个,不行的话你另请高明。”   楚衍顿时委屈起来,“那么凶干嘛。”他看了看明柯若,又瞧了瞧舒芒和舒节,觉得现下这个镖头看上去还本分些。他略有不甘的选择,“就这个吧,瞧着还本分些。”   男人听到了尹流伊一声冷嗤,“未必。”   他将视线调向尹流伊,只见她的目光带着些冷,带着些鄙视,他听到尹流伊的吩咐,“明镖头,这是京城户部尚书的嫡子楚衍公子,需要我们镖局护送到镇北关。你往后要贴身护卫他,千万不要出了差池。”   “是。”男人的回答很是沉稳。   “你们都出去吧。”楚衍挥挥手,示意众人离开。   “等等。楚公子,这么晚了,你我孤男寡女的,还是避嫌为好。”尹流伊一本正经。   楚衍瞪大眼睛,“避嫌?前年你宿在我房中怎么不避嫌?”   “那是喝醉了,何况你二姐当时也在。你那时还小。”尹流伊说的滴水不漏,把自己摘的很干净。“有什么事明儿再说,明儿我带你先在柳故城玩玩。”   楚衍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,他来不是要听这些的。但一堆人面前,他也不能太失礼。“那我住哪?”   “住舒芒的屋子,就在隔壁。”   “我不要,我要住你的房间。”   “那也成。”尹流伊站起身往外走。   “你去哪?”楚衍丝毫没有愿望满足的喜悦。   “去住舒芒的屋子。否则大半夜的,能去哪?”尹流伊觉得一别一年,楚衍更加啰嗦了。烦。   “算了,我去隔壁。”楚衍盯着那个眼睛能沁出水的小狐狸精,没好气的说道。   一屋子的人准备散了。男人突然问道,“大小姐,今日是否需要护卫楚公子?”   “不必,等上路再说。”尹流伊冷冷的吩咐。   男人告了辞。往外走的时候那脊背挺直,瞧着骨气,也冷清。他觉得尹流伊今日看他格外的冷,却不知是为了什么。   尹流伊是对男人有些不满。尹初来找过她,问她是不是想收了男人,否则为何又是要他侍奉,又是和他同宿。这么着对男人名誉不好。   男人可不是什么本分人,她的所作所为当然都是因为事出有因,而非对男人有什么想法。这天下最不缺的,就是男人。她当然也不缺。她要是娶亲,当是个知冷知热的本分人。怎会是他。    ☆、反了   这日风起,桂香飘溢。明柯若得了消息,明日上路。思忖着路遥日久,男人准备换个马鞍。他刚走出汉唐街,邻街空寂的巷中传来啪啪的拍门声。“青影,开门,别生气了……”熟悉的声音响起,男人探视过去,竟然是尹初。   怎么会在这里?男人心中讶然,想起除了初见,他没有在镖局中见到过主夫。难道是住在邻街?他打量了一下门楣。秀檐精致,当是清雅之处。   尹初也看到了明柯若,她老脸一红。想到当说之话,她叫住男人,“明镖头。”   “总镖头。”男人走了过去,“我准备去换马鞍。”   “应当的,这一趟路途遥远,要多做准备。明镖头,再过几日就是中秋,你们在路上,记得替我照顾流伊。”尹初这些日子忙于挽回裴青影的心,好不憔悴。   “大小姐处事练达,总镖头尽可安心。”   “话虽这么说,出门在外总有顾及不周之处。明镖头,你心思缜密,记得帮衬。还有中秋,你记得提点她。听她爹说她不大在意这些,这团圆的日子,不可太过冷清。”   “是。”男人应承下来。   他告别了尹初,丝毫不相信尹流伊会过得冷清。楚衍来了七日,尹流伊的院子比以往更加热闹。那日还叫了一个戏班子过来,那铺张的场面极真镖局从未有过。而他这些日子忙于应付尹守义和尹守德,不堪其扰。出去也是件好事,能说的他都说了,希望尹守义和尹守德能明白。   楚衍不是个好相与的人,不过自打上路明柯若都很轻松。楚衍坐马车,还非要拉着尹流伊坐马车。尹流伊只道男人需贴身护卫楚衍,硬是让他也坐了进来。三人相对,并不尴尬。楚衍只顾着和尹流伊说话,十分健谈,那张小嘴从早到晚就没怎么停歇。尹流伊偶尔说上几句,一般都是嗯嗯啊啊的敷衍。这两人都将男人视若空气,明柯若便落了个自在。   再次将目光调到马车窗外,丹枫迎秋,金风飒飒,男人只觉这沿途的景致让人心驰。只是楚衍撒娇的声音吵醒了他,“吃嘛,很甜的……”楚衍拿着一块红糖糕送向尹流伊的嘴边。这是每日都会上演的一幕。男人知道接下来尹流伊一定会不耐烦的推拒,“腻死了,一边去……”   不过片刻过后,他没听到尹流伊的声音。他下意识的望过去,尹流伊也在看着窗外。楚衍拿着那块红糖糕,整个人都快倚到尹流伊肩膀。   “尹流伊!”楚衍拿得累了,没等到反应,不由使起性子。   “吼什么。”尹流伊皱起眉,见到丹枫,她想起她小时候的一些往事,不由沉浸下去。心情有些不爽,楚衍又不知趣的惊扰她,她只觉心烦。   而此刻,还有一道视线在扰乱她,尹流伊凌厉的视线回向男人。那男人黑黢黢的眼中顿时仓惶,慌乱。   楚衍还不死心的拽着她的袖子,“吃吗?”   “停车!”尹流伊一声怒喝。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接楚衍的镖,简直被烦死了。   车夫以为有什么急事,吓得赶紧勒马。马车还没停稳,尹流伊就跳了下去。   楚衍和明柯若面面相觑。这一切都被明柯若看了去,楚衍觉得很丢脸。他还觉着明柯若十分不知趣,这几日总是赖在马车上,简直就是根明晃晃的蜡烛。要不是他在车上,他肯定可以多做些事,争取到尹流伊的心。他二姐说尹流伊是匹烈马,不适合他。可他就是喜欢。   他就是喜欢张狂的人,那让他觉得真实。京城里的人都虚以委蛇,像是带着假面,他不喜欢。虽然他也看不懂尹流伊。   楚衍也下了马车。他赌气的跑到路的另一边。尹流伊站在一棵丹枫下,背对着他。楚衍一点都不喜欢尹流伊这么安静的样子。她是疾风般的人,这样不像她。   男人也走了下来,他跟在楚衍身后。楚衍看着路边的野花愣了一会,转身瞧见男人,吓了一跳。“怎么你走路都没声的?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?你烦死了知不知道啊!”   男人从前也护送过大户人家的家眷,知道他们都有些少爷脾气。他闷着声,不吭气,惹得楚衍更加生气。“你真讨厌,比那两个狐狸精还讨厌。”楚衍这几日从尹流伊那受了些委屈,不找个人找回来他是受不下去了。   男人还是没什么反应。尹流伊更是没动静。楚衍眼圈不知怎么就红了。他跑到尹流伊身边,一拳就擂了过去。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在尹流伊背后擂了几下,没想到尹流伊会受下这几拳。他刚内疚的停下手,尹流伊霍的转过身,冷冽的目光盯着他,那眼神如此的冷,像是极寒之冰。“你反了是吧?”    ☆、确实不本分   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我哪里不好?你从前对我不是这样的…….”楚衍还没见过尹流伊这么凌厉的目光。她平时都是带着笑,那邪邪的笑,让人心慌意乱的,又着迷的紧。他壮着胆,替自己争取着。   “我对你怎么了?楚公子,我是看在你二姐的份上,不想你有闪失,才陪你走这一程。”那丹枫之下,尹流伊一身墨绿的长袍。那收敛的色泽随着光照闪动着低调的流光,繁复的暗纹枝蔓相连,看不出究竟的样子。那向来灼灼的琉璃黑眸此刻一片冰冷,让人心寒。   “可我不喜欢你这样冷落我。我喜欢你像以前一样逗我玩,像在柳故城一样带我去游览古迹,给我请戏班子。我不喜欢你现在除了赶路就是赶路,我要你一直陪着我。”话到了这里,戛然而止。楚衍不好意思了那么久,还是说了出来。   “楚衍,你家里已经帮你选了妻主。再不懂事也不该乱说话。今日之言我当你玩笑,往后别再说这么不自重的话,别让人看低了你。”突然而来的长姐风范,让楚衍心中锐痛。   眼中噙着泪花,楚衍怒睁着眼睛,“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看看我?看看我的心。从二姐领着我见你第一次,我就喜欢上了你。”   “别说了。何必让自己没有退路。楚衍,你还没明白什么样的人适合你。”   “我都明白,是你不明白。”楚衍呜呜的哭起来。尹流伊太无情了。他藏着掖着好久说不出口的话,她一下子就否定的一干二净。家里是给他选了亲事,他并没有答应。他这么大老远的来找她,她明明就该明白。   楚衍越哭越伤心,从开始的呜呜变成嚎啕,尹流伊都只在一旁冷眼旁观。等到楚衍哭的累了,嗓子也哑了,自己停止下来,尹流伊才丢了几句话,“楚衍,今日之事我只当没有发生。这次送你到了镇北关,往后别再来找我。”   她的话坚决凌厉,像是冰锥,刺到楚衍的心里。而她的人更是无情的跨上马,没再回到马车。   楚衍像是被抽干力气,一下子瘫到地上。明柯若瞧着这一切,心里又是同情,又是不寒而栗。他静默了良久,见楚衍的侍卫都不敢发声,尹流伊更是一脸冰色,只好走上前,扶着楚衍,“楚公子,我们上车吧。”   “滚。”楚衍用力推着明柯若,“你想笑话我是不是?不要这么假惺惺。你很讨厌,像大头苍蝇一样讨厌。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?!”   “楚公子,抱歉让你心烦。等你平安到了镇北关,我一定回避你。”明柯若真心的道歉。   “你就巴不得赶紧到了镇北关是吧?告诉你,到了镇北关,她也不是你的!”楚衍恶狠狠的推开男人,跑回马车。   男人被这话呛得莫名其妙。他没想过。他走到马车前撩开车帘,“楚公子,我没有那样的想法。”   他的解释还没得到楚衍的回答,尹流伊骑着马过来,手里头还牵着他的马疆,“你白痴吗?解释什么。把自个儿的马管好。”   “马怎么了?”男人不解。他没觉得霜纨马有什么异常。   “估计要发|情了。跟着我的马腻乎得紧。明柯若,去镇北关还有些路,别让你的马弄大了肚子,下个镇上去弄点药给它吃。”尹流伊厌烦的盯着身边的白马。   男人的面上染上了火烧云般的酡色。他赶紧牵过自己的马往后头走。他牵马的时候那白马一阵嘶鸣,是他从没见过的不甘。   “到底是畜生,真不知道收敛。”凉薄的唇中往外蹦着嫌恶。   明柯若低着头,脸上都快滴出血来。他没想到自己的马会这样子。他走过马车的时候楚衍撩开帘子,对着他嘲讽的说道,“马都随主人,确实都不本分。”   男人抚着马的长鬃,心头一阵苦。不知道是马连累了他,还是他连累了马。    ☆、多事   楚衍发了两天的脾气。这两日男人就成了他的出气筒。白日里楚衍一个人待在马车里,让男人骑着马跟在十尺内的地方。每当霜纨马想去赶上尹流伊的汗血宝马时,楚衍就撩开车帘冷笑,时时提醒着男人要本分。而到了夜晚,楚衍不是说渴了,就是饿了,要么就是不舒服,变着法子不让男人休息。   男人休息不好,气色明显黯淡下来,眼圈多了些淤黑。这日午膳后,尹流伊状若无心的瞟了男人一眼,“你这是跟着你的马一起闹腾?怎么像霜打了?”   他们休憩客栈里的小二姐每日早上都要说男人的霜纨马夜里动静大,独自关一个圈里还不老实。为此尹流伊没少给小二姐银子。   “大小姐,我没什么。”男人玉面紧绷着,脸上一片憔悴。   “药喂了吗?你的马怎么不消停?”   “喂了。”可没什么作用。霜纨马看见那匹汗血宝马就会焦躁。缰绳勒得再紧,它还是拼命往前奔。尹流伊要是落在车队后头,那马就磨蹭着不肯走,三步一回头的惦记汗血宝马。   “药可能假了,再喂一次。”尹流伊给男人指了条路。   “嗯。”男人很顺从。   “要不你也吃点药。”   “嗯?”   “休息不好就吃点药。再这么熬两天你的脸色可以赶上小鬼了。”   男人默了。他不想解释睡不好是楚衍在折腾。   尹流伊是瞧着男人脸色实在难看才关心了一下。没想到男人反应这么冷清。做人不懂得照顾自己,她就不替他娘操|他这个心了。   这一切都落在了楚衍的眼中。他眼中闪着诡异的光。   一晃眼到了八月十五。他们昨日就到了凤起镇。这里离镇北关还有一半的路程。尹流伊说要在这里休憩三日,整顿补给马队。再往下路程就荒凉了,不是每日都能投宿城中。   楚衍难得昨夜没折腾,睡得很安稳。而且一大早就起来了。他难得和颜悦色,“明镖头,这几日你也辛苦了,今日不必跟着我。”   “大小姐说了,让我贴身保护您。”   居然不领情,楚衍瞪着眼,“你今儿别烦我,别在我面前出现,哪凉快哪去。我会和尹流伊在一起,用不着你保护。”   见男人略带疑虑的望着自己,楚衍果断发飙,“看我干嘛,听不懂人话吗?”   男人尚在思忖,楚衍已打开门,雄赳赳的冲向尹流伊的房前拍起了门。片刻,尹流伊没好气的露出脸,“有事?一大早的不消停?”   楚衍立刻换了一副笑脸,“我找你有事。”他快速的往门里冲,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得意的冲男人摆手,白森森的牙齿整整齐齐,泛着光。   “什么事?”尹流伊皱着眉。才刚卯时。   “明镖头说有事情要出去,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。”楚衍睁着眼睛,脸不红心不跳,撒起谎来格外娴熟。   尹流伊不觉得男人在护镖路上是个事多的人,今儿也不知是唱哪出?难不成是给他的马看病去了?她这样想着,推开了窗。不多刻,果然见到男人牵着霜纨马往外走。偶尔一次外出,尹流伊懒得跟男人计较,于是对着楚衍说,“行吧,你今天跟着我,待会出去走走。”   楚衍心花怒放。   男人眼瞧着楚衍进了尹流伊的房间,他待了片刻,决定听从楚衍的安排。马上路要荒凉了,霜纨马依旧焦躁,男人决定趁这个空闲带马出去看看。   他找了个兽医馆,给马煎了副药。跟伙计一同给马喂了药,他心里才踏实下来。他记得今日是中秋,也记得尹初吩咐他说的话:中秋节不要让尹流伊孤单着。今日显然不会,男人能做的也就是买点月饼送给她,算是了了尹初的心意。   他在凤起镇上走了一圈,发现西街上凤白楼的月饼很多人买。他问了一下,果然这家饼铺的月饼是凤起镇上最好的。男人尝了一下样品,真的不错,他于是买了六盒。除了给尹流伊,楚衍和他的侍卫们也应该送一点,今儿毕竟是中秋。   他回到客栈,房中一个人都没有。午膳和晚膳都只有他一个人。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独自过中秋。临近子时,楚衍和尹流伊他们才带着酒气回来。楚衍回来的时候格外不高兴,黑着一张脸。他使唤着男人又是倒水又是沐浴。闹了好大一会才躺下。其间男人的话楚衍一个字都不搭理。男人见状,只好作罢。心想着明日再给楚衍送月饼。可惜时间不对了。   夜了,凤起镇却不算安静。今儿是中秋,大白月亮挂在空中,秋高气爽的,总有人还在延续着这节日的好气氛。   男人将一切都收拾妥当,犹豫了一下,还是提着两盒月饼去敲了尹流伊的门。   “有事?”尹流伊刚沐浴完,还未休息。显然对于这个时间明柯若会出现,她表示意外。   男人看见了尹流伊散着长发,发尖还滴着水。她穿着雪白的长袍,随意结上的衣带透着慵懒与不羁。不淡的酒气从她身上溢出来,让人熏迷。   他突然的有点透不过气,“大小姐,我给您送两盒月饼。”   尹流伊仿佛看见怪物一样盯着男人,这让男人想要掉头逃跑,被那黝黑的眸光盯着,男人手足无措。他费劲全身力气将自己钉在原地,垂着眸看着脚下,硬着头皮解释,“总镖头说中秋不能和您一起过,让我记得照顾您,不让您觉着孤单。”  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,男人才听到尹流伊的回答,“明镖头,你多事了。我从不过中秋。”   男人很是震惊,他错愕的看向尹流伊,她眼中平静得很。“那这月饼?”   “你拿回去吧。”轻飘飘的拒绝,也没让男人觉着有多尴尬。   “让你拿回来就拿回来呗。”第三个声音响起了,不知何时楚衍站在了门边。两间房是斜对门的,所以有什么动静楚衍知道也很正常。   “那我告辞了,大小姐您早点休息。”男人赶紧往回走。   他回到房中的时候楚衍好像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,还一个劲的盯着他手里的月饼盒,“你这买的是凤白楼的吧?”   “是凤白楼的,要尝尝吗?楚公子,我给您买的也有。”   “尝尝吧,就你手里的就成。”楚衍毫不客气的打开了男人拎着的月饼盒。    ☆、及时雨   过了中秋边关就开始冷了,往镇北关的路上明显能感觉到。楚衍像转了性子一样,乖巧了许多。即便如此,尹流伊和男人还是各自骑着马,没再坐回马车里。每当到了客栈,楚衍晚上总是会去找尹流伊。他不让男人跟着,回来的也不晚。男人只是留意到每次尹流伊那房门总是虚掩着。   这日他们到了落鹜山。这是大臻国一处有名的所在。前朝有位诗人传了句诗,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写的便是此处所见。据说是在山顶的落鹜亭与众人集会,看到江面野鹜,有感而作。   楚衍出生名门,自然是听过这句诗的。所以到了此处格外兴奋,非要尹流伊跟着他一起去山顶看看。并且他不让众人跟着,美其名曰,“人多了,野鸭子都会被吓跑。”   歪理。鉴于楚衍这阵子表现还不错,尹流伊没拂了他的愿。让侍卫们和男人待在山下等着。   不想尹流伊和楚衍刚登上山顶进了亭子,居然下起雨来。这雨来得着实奇怪,尹流伊暗骂自己忘了看天。   楚衍开心极了。这雨真是及时雨。这样他就可以和尹流伊单独在一起多一点时间,而且还是风景如此别致的地方。心里一高兴,楚衍滔滔不绝。   雨来得如此之急,男人完全没料到。不知道尹流伊与楚衍走到何处,男人很是担心他们会淋到雨。他披上蓑衣,拿起两把油纸伞就想往山上走。不想楚衍的侍卫叫住了他,“明镖头,你不用着急,这雨一会就会停。”楚衍的侍卫睁着眼说瞎话。   乌云密布,还闪着电光,怎么看都不像一时会停的雨。男人坚持着要去送伞。   楚衍的侍卫面面相觑,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待会会不会发脾气。她们都明白自己主子想法设法想和尹流伊相处,人家却避着他。难得有这么个机会,这个明镖头却这么不知趣。罢了,能说的都说了,她们也不可能真拦着男人,师出无名。   尹流伊瞧着不减的雨势,应付着楚衍的聒噪,有些不耐烦。男人就在此刻出现了,尹流伊喜悦起来,“来得真及时。”   男人难得被尹流伊夸奖,不禁一怔,然后腼腆的笑了,“雨大,您没淋着吧?”   “没,差点淋上。”尹流伊转身招呼着楚衍,“走吧,楚公子。”   楚衍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。真是个不长眼色的镖头。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撑起伞,气冲冲的往外走。   也不知尹流伊是怎么想的,男人听到她的吩咐,“明镖头,你替我撑着伞。”   这是?男人不解。这会儿工夫尹流伊已经抬脚了,他赶紧撑开伞在一旁等着她。他也说不上怎么心就慌了起来。秋雨迷离,古径通幽。他这么并排和尹流伊走着,觉得这路好长,这雨好大。   楚衍冲出去一会有点后悔,他已经决定收敛点,靠温顺换回从前尹流伊对他的关切。他一回头想和尹流伊说点什么,不想那两人落在离他十尺远的后头。那个该死的镖头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替尹流伊撑伞。两个人走得那么近,那场面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。   楚衍赌气的扭过头往下走,不知怎么眼圈就红起来。火辣辣的委屈在他眼底打着转,和着这雨就落了下来。他想着自己这一路的遭遇,怨愤一下子全积到了明柯若身上。他觉得就是这男人一路上跟着他,说什么贴身保护,隔开了他和尹流伊的距离。进而他觉着这男人这么大年纪了,还不成亲,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。别看他平时一副正经模样,小动作一点都不少。借着马往自己主子那蹭,还深夜里送月饼。他还听到自己的侍卫私下议论说明柯若长得好看,不像个镖头,像大家公子。什么大家公子?想攀上高枝的下|贱男人罢了。他要是不整治明柯若一下,让他死了这个念头,恐怕他往后还是会在尹流伊面前晃悠。   恶念涌上楚衍心头,没法停止。   又过了两个还算繁华的镇,他们到了向晚坡。这镇子挺破旧的,人烟也少。可楚衍说什么都要在这里歇息两日。并且在第二日,楚衍死活要尹流伊单独陪着他去买东西,要是不去逛集市,他就不走了。   楚衍脾气不好,撒泼还是头一回。尹流伊想着这是快到镇北关了,他心里有疙瘩,就没拒绝。只是这一路楚衍格外兴高采烈,每个铺子都要进去看,经常是拿起一样东西磨蹭半天。楚衍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,尹流伊越看越觉得他反常。走了十个铺子,尹流伊的耐心终于磨光了。等楚衍恋恋不舍从铺子里走出来,尹流伊拒了他又要进下一个铺门的心思,当街拦住他,“说吧,到底怎么了?”    ☆、别怕   “什么怎么了?”楚衍一脸无辜。   尹流伊冷下脸,“我最恨别人骗我。”   “我没有骗你。”   “是吗?”   “你干吗不相信我?”楚衍心虚了,左顾右看,那双大大的猫眼闪烁不停。   尹流伊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竹笛,吹出短促尖锐的哨音。她做完这件事,没解释,掉头就走。   “你干吗呀?”楚衍赶紧挡住她的路。   被尹流伊锐利的目光看得害怕,他强撑着,“我还要逛街呢。别忘了你要保护我。”   “楚衍,我已经叫了你们家的暗卫出来。不肯说耍什么花样是吧,我不奉陪了。”尹流伊早就发现除了楚衍自己带的四个侍卫,还有另一批人在跟着他们。她找了机会暗地里抓住一个,才知道楚家不放心楚衍,派了两批人。这批暗卫跟的远点,也更隐蔽。楚衍本身也不知道。尹流伊本就觉得这趟念着楚衍二姐的旧情送楚衍去镇北关,简直是浪费时间。既然上路了,她就硬着头皮走到现在。不想楚衍今天犯了她的忌讳。   她要往回走,楚衍根本拦不住她。拦了几次,街上的人都看着他们。楚衍觉得面子都丢光了,恶狠狠的小声嘀咕,“别以为你回去就没事了。”   骗人,外加要挟,尹流伊这次真的被惹怒了,“你说谁有事?”她发现楚衍眼底的怨毒不加掩饰的展露出来。   “还能有谁?”楚衍豁出去了。   突然醒悟过来,尹流伊飞奔向客栈。她长这么大少有的狂奔,不想自己的猜测成了真。不为了别的,她从来不会连累别人,更不想别人因为自己出了事。   她回到客栈,男人房间的门紧闭着。她心里一阵紧,咣的一脚踹开门。   里面的景象一片凌乱。   楚衍的两个侍卫倒在血泊中,死时脸上尚带着凶残之色。而男人靠在墙边,用剑紧紧挡在自己身前。他瑟瑟发抖,几近崩溃,口里不停说道,“不要过来,不要过来……”   “明柯若。”尹流伊轻唤了一声,想唤回他的神智。   “大小姐?”男人像是梦中惊醒。转而否定,“不可能是大小姐。”   “是我,明柯若,你没事吧。”尹流伊觉着男人现在的样子很可怜。她慢慢的向他靠近。   “别过来。”男人举起剑,用力的挥舞着。但那动作明显的走了形,杂乱无章。   尹流伊发现了男人全然不对劲,他脸上有着古怪的红润,眼睛不那么清明,带着迷离。该死的,楚衍竟然又下药。不过她总觉得哪里出了纰漏,要是中了药,明柯若不可能撑到现在。   也给不了她时间多做思考,她一掌劈向男人的手腕,将他手中的剑打落在地。手无寸铁,男人还挥舞着拳。那手臂已经绵软无力,一下子就被尹流伊握住,“别怕,明柯若,真的是我。”   “大小姐。”男人像一个精疲力竭的人,整个虚脱下来。   尹流伊一把扶住他将要倒下的身子,“还能走吗?”   明显不能。   男人的气息粗乱,只拿着一双眼定定的看着她。   “先离开这里。”尹流伊抱着男人往外走。她扯过床单盖住男人的脸,让小二姐急备了一辆马车。   尹流伊给车夫丢了一个金元宝,“去梨花镇,不要休息,能多快就多快。”那是离向晚坡最近的繁华地方,他们昨日刚离开那里。最重要的,那里有天乐宫的分舵。   该死的楚衍。居然敢买天乐宫的药来祸害她的手下。要不是男人自己杀了那两个侍卫,她确实回来晚了。   她抱着男人坐在马车里,歉疚的看向怀中的男人,拉开挡住他容颜的布单。   这么一折腾让男人从浑浑噩噩中又找到一点清明,他浑身无力,莫名的酥麻在他全身游走,像是架在火上炙烤,说不出的难耐。“大小姐,是你吗?”他喑哑着嗓子。   “明柯若,是我。我带你去找解药,一会就没事了。”   “嗯。”男人安心的靠着她,闭上眼,他有种梦寐以求的感觉。   只是这感觉越来越炽烈,尹流伊的气息让男人分外贪恋,他不自觉的反抱着尹流伊,用身体去蹭她。“唔…..”低低的吟叹,带着满足,“大小姐……”小小的呓语,让尹流伊怔住。   “嗯……”带着索求的呻|吟放大了一点,男人磨蹭的动作又剧烈些。   尹流伊的脸彻底黑掉了。她知道男人这是在干嘛。   胆子太大了。   男人素日里清冷的脸上现在格外生动,整张脸都是火烧云似的酡色。眼角晕染着媚红,薄唇微张,那粉色的舌头不时透过整齐的牙关,润泽着自己干枯的唇瓣。又或者,那洁白的贝齿轻咬着唇瓣,不自觉的压低自己的声音。   原本无力的身体,现在拼命的向她贴近,那修长的手也探向自己的衣领,像是热得不行,想要扯开。   “明柯若。”尹流伊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。   没反应,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不清。   尹流伊被眼前的活色生香弄得有些烦躁。   这种旖旎她见得多了。天乐宫有一个出名的营生就是TJ男人,教他们学会侍奉女人。这TJ的事情尹流伊没少看。虽说她不学这个。尹流伊会认识楚衍的二姐楚阔,也是源于当年楚阔有个叫小梅的宠侍,慕名非要去天乐宫接受TJ,想要宠爱长久。楚阔不放心,辗转着托人找到了尹流伊,让她安排可信的人。   美色和旖旎见得多归多,这么近的还是第一次。尹流伊平时顾忌的少,但她并没真对哪个男人动过手脚。天乐宫虽然专门做这个,也没人敢明目张胆来勾引尹流伊。她去楼子里消遣,挑得也都是懂得分寸的。   到头来,明柯若成了第一个靠她这么近,敢这么诱惑她的男人。虽然也是无意的。   浑身滚烫的明柯若,身上那股子香味更加浓郁。尹流伊走神的时间,他已经扯开了自己的衣领。两片蝶翼般的锁骨露出来,精致的弧度让人惊艳。   似乎这种凉爽让他觉得舒服,男人继续拉扯自己的衣服。那上身的衣服边扯边蹭,两抹樱色也敞了出来。小小的艳丽因为摩擦兴奋不已。遇着外面的冷又微微收敛,缩成坚硬的小点,让人只想好好揉捏。   只是这样男人显然不能满意,于是他的手开始去扯尹流伊的衣服,想让这摩擦更加痛快。   “差不多就行了。”尹流伊黑着脸,她口中的热息吹拂到男人的耳尖,“啊…..”男人又是一声低吟。   怎么敏感成这个样子!尹流伊皱起眉,这男人平时比冰块热不了多少,又呆又木,这会儿媚得像个妖精。   不过这也正是天乐宫的厉害之处。天乐宫的东西用出来,没人能扛得住。再贞烈的男人到最后都被驯服的服服帖帖。   尹流伊僵住了。她算了一下,到梨花镇最快三个时辰。这男人能熬得住?能挺这么久算是很能耐,但显然现在药性全发作了。   “大小姐,”男人小声的喘息着,“大小姐……”   翻来覆去就这几个字,相较之下,男人的动作丰富多了。他对着尹流伊又是抱又是蹭,想拉扯尹流伊衣服被阻挡后,一点也不死心,两只手到处乱抓,碰到什么就扯什么。   尹流伊的头发也被男人扯到了。男人的劲儿不小,尹流伊吃疼,一怒之下扯下男人的发带,将他的手反剪着绑在身后。   手不能动了,男人觉得那难耐更甚。他扭动着身体,使劲往尹流伊面前送。不满意尹流伊刻意跟他拉开的距离,他委屈的嚷嚷着,“难受…..大小姐,我好难受……”   尹流伊真不知这男人是不是完全不清醒,不清醒还知道抱他的人是谁,骗鬼吧!   她轻拍了几下男人的脸,“醒醒,明柯若。”   男人睁开眸,那眸子里水泽一片荡漾。懵懵懂懂的,让人看着心头全是火。“难受……”   还敢说!尹流伊耐着性子,“哪难受?”   “身上难受,心里难受,哪都难受……”   还敢叫!“那你想怎么着?”   “不知道……唔……”马车的一个颠簸,男人的唇瓣撞到了尹流伊的唇。男人错愕刚才的触碰,好像很舒服,他不死心的又舔了一下尹流伊的唇角。   真是欠|干!尹流伊觉得男人身上的火烧到她身上来了。她生气的瞪着男人,男人也回望着她,无辜的,委屈的…..那黑黢黢的眸中突然就多了好多情绪。   “我要…...”男人好像找到了方向。刚才的舔|舐很舒服。他侧过脸,去舔尹流伊嫣红的唇。很凉,很甜……   “不想活了?”这么照死里勾引她。尹流伊拽着男人的手臂,拉开两人的距离。她将男人推到一旁,想让他自己坐着。   她刚帮男人扶好,又一个颠簸,男人歪过来,跌了个满怀。   “要抱着……”没有了尹流伊的拥抱,好孤单。男人诚实的索要着。   真是太没品了!淫|荡得要人命。尹流伊这样想着,却没把男人再往旁边放。男人小小的嘟囔可怜兮兮的,让她不忍心。   “痒…..”男人挺起胸,将那两朵小小的绽放顶向尹流伊。“要吹吹……”那狭长的眸红红的,仿佛是尹流伊把他欺负成这样,必须补偿一样。   鼻管一热,两股鼻血从尹流伊的鼻子里流了出来。她想骂爹了。她觉着荣华门的舒芒跟舒节TJ半年,也未必能TJ出这么个勾人的货。明柯若太他爹的有天分了!    ☆、喜欢你   擦掉鼻血,尹流伊宁可相信这是天干物燥,气血不调。   男人那拱起的身躯此刻如同熟透了的虾米,那粉色带着纯然的媚惑,浓郁的媚香从身体里散发出来,像蛊人心智的甜点。   不甘心刚才的狼狈,尹流伊轻笑,“吹吹?为什么要帮你吹呢?”   男人眼中透着迷乱,努力的想要思考,是啊,凭什么呢?   他的努力思索取悦了尹流伊,她朝着男人小巧白皙的耳垂上轻轻一吹,“吹了。”   “呼…….”男人禁不住喘息,那股热息带来的酥|麻让他本能的侧脸回避。   “不用吹了?”尹流伊勾起男人的下巴。男人水色的唇瓣因为难耐变得红润艳丽,不检点的舌尖时不时的透过微张的嘴巴。没得到抚慰的身体扭动着,全是渴望。   “大小姐…...”男人渴求的看着面前的女人,那戏谑的情绪出现在她璀璨的眼眸,让他想要拼命追逐。   该死的勾引。尹流伊突然很想教训眼前不知死活的男人,这么放|荡,娴熟的叫着她,仿佛他们之前早已如此过一般。要是他遇到了别人,也会如此?   她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的揉上男人胸前的艳丽。   “啊…..唔……..啊……”男人迷茫的看向尹流伊的手指,看到她起先的温柔变成了折磨。   一只殷红的珠被揉捏着,捻动着,牵扯着,充血的痛觉夹杂着更大的喜悦,让他欲罢不能,“嗯…….大小姐…….”   “喜欢?”尹流伊瞧着男人恬不知耻的喟叹,明知故问,“那另外一边怎么办?”   被抚摸过的与被冷落的,如此的不同。   男人的眼中只有期待,却咬着唇不肯回答。   “不说?那就到此为止。”   突然而来的冷漠让男人心中一痛,眼角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滴,好委屈,“我要……”   “是吗?要什么?”凉薄的声音,不复方才的调笑。   “要你……”男人委屈的望着尹流伊。   “是不是要我摸你?”好心的提示着,打死不承认是有那么一点怜惜。   男人乖顺的点着头。   “这样吗?”   胸前另外一个小巧的挺立被光顾了。“唔……”男人激动的闭上眼眸。   热息突然灌进了他敏感的耳廓,那声音贴他如此之近,“睁开眼瞧瞧,别错了地方……”   男人顺从的睁开眼。   没有错,那愉悦无论是否去看,都是那样清晰。   只是现在的目睹,让他更加羞耻。他偏过脸,身体更热了,那麻痒的感觉更加强烈。让他最最羞耻的地方挺立起来,焦灼不安。   男人的衣衫褪至腰间,如墨的腰带替他守着最后的一点矜持。织白的身躯此刻一片浪色,纤浓合度的躯体颤动激昂。   那捻动伴随着男人的娇吟,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。   被反复揉捻的小珠肿胀着,不用触碰也伫立着,经不起一丝凉风的撩拨。   “唔……啊……嗯……”男人的浪充斥在尹流伊的耳畔。她很有耐心的动作着,听着男人的声音由开始的惊,到而后的喜悦,到现在的不满。   要的真多啊,不满足了呢。   男人□的布料被顶起了一处,那隆起的地方像一个魔咒,折磨着男人,也蛊惑着尹流伊。   “热……”小小的争取着,男人时不时的用舌尖滋润自己的唇瓣。   “还不够吗?”淡漠的声音,让男人心头又是一阵委屈。   委屈的看着尹流伊的侧颜,她明艳的容颜上甚至没有笑容。可这样少见的严肃是那样着迷,让男人恋恋不舎,趋之若鹜。   “大小姐,我热……”不甘的倾诉中,带着恳求。   “知道了,哪里?”   男人扭动着身躯,被束缚的手臂尽力撑着自己滚烫的身体。   他看向自己的不堪。   尹流伊也在看着那里。   “这里吗?”白皙修长的手指抚琴般点弄了一下高高的隆起。   “嗯。”轻声的承认。如此羞耻,如此渴望。   尹流伊解开了男人的腰带,黑色的长裤,白色的亵衣,被拉开到男人的膝盖处。   那淡粉变成紫红,高高激昂。   尹流伊随意的握住了那处激扬,“喜欢吗?”   “喜欢。”   “喜欢什么?”   “喜欢你。”    ☆、可怜   喜欢是如此轻易,只需要一股加了料的迷烟。迷失是如此容易,全然不会记得从前,不用考虑将来。只要这一刻的欢愉就可以了吗?真是可悲。   尹流伊看着男人眼里的认真,面若寒霜。她记得男人对她的躲避,还有素日里的矜持。纵然这一刻他是如此心甘情愿,她也不会要。   她没再看男人熏染了欲|望的脸,只用手触碰那迫不及待的肿胀。   男人的□放大了许多。   当那薄皮被上下扯动的时候,男人的脸埋在了她的颈间。他的唇卖力的去吮吸尹流伊的颈项,像是回报,更像是取悦。   她并不着急,慢慢抚慰,那美物忍不住前端沁出晶莹。她用手把玩那两个小球的时候,男人哼求着,“快一点……”   尹流伊斜睨着男人,那张容颜全被欲|色占据,媚惑难当。她觉得他很可怜,也知道这可怜因她而起。她想知道这男人的底限在哪里,是不是像她曾见过的那些人一样,没有底限。   “想快一点?那把这里润泽一下。”尹流伊将手心伸到男人的唇边。   男人怔住了。   “把这里舔|湿。这样会快一点。”平静的提醒着。   男人张望着她,想从她的眼中得到更多讯息。尹流伊只是平静的瞧着他。   为什么没有笑意?男人心里疼痛起来。不过这疼痛和不能满足的折磨比起来,终究不及。   他小口的含住了面前的掌心。那上面有让他着迷的气息。他像膜拜一样用舌尖去润泽,小心的挪动着。他很认真的去做这件事,除了掌心,那修长的手指,他也尽力去取悦。   原来是没有底限的,没什么不同。   尹流伊收回了手,重新握住男人的不耐。湿热与紧|窒箍紧了男人,快速的频率让他只能随波逐流。液花四溅的时候尹流伊松开了他。   她拭净手,解开了男人的发带。   男人的手腕在这癫狂中挣出了两道红痕。斑驳落在他白净的身体上,说不出的淫|靡。只不过这些对尹流伊来说再没什么感觉。   她沉默的替他拭了身体。男人合着眼靠着她,有一种餍足后的慵懒。   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,男人又重复着开始的需索。   尹流伊控制着男人的情绪,替他又纾解了一次。在他不知节制的再次恳求时,尹流伊劈晕了他。   世界安静了。   男人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雕花的床上。身体说不出的疲倦,那疲倦带着让他舒服到脚趾头的惬意,他没舍得破坏。   两个清脆的声音小声的在不远处响起。   “他怎么还没醒啊?睡了有一整天了。”   “少宫主让在房中加了安神香,不过也快醒了吧。”   “你说他也有几分姿色,怎么都那样了少宫主也没碰他啊?”   “少宫主见的人多了,可能他还不够漂亮,年纪也有点大。”   “少宫主对他还是不错的,还特地吩咐配的药不要伤身。说他还是个处子。”   “都被把玩成那样了还能叫处子吗?”   “怎么不能?那守宫砂好好的呢。”   “你说他怎么会中了药呢?”   “没准是自己下的呢。”   “不至于吧?”   “怎么不可能?没准想跟在少宫主身边想疯了。”   “瞎说。”   “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   “真要是那样他也太可怜了。”   “嗯,少宫主加了安神香没准就是等他身上痕迹消了呢!少宫主肯定不想跟他沾上半点关系!”   “瞎说,少宫主不是那种人。”   ……   男人花了一点时间才完全理解那两人话中之意。他的脑袋有点混沌。用力回想昨日发生的一切。   他昨日在房中休息。有人敲门。   他开了门,是楚衍的两个侍卫。她们进来后关上了门。   而后她们对他调笑。   他全力去应对她们,几近癫狂。   他杀人了。身体却越来越瘫软无力,莫名的酥|麻在他体内四处逃窜。   他恐惧的坐在墙角,好像有人进来。好像是尹流伊。   后面发生了什么?他不记得了。   他想了又想,完全没有记忆。   他坐了起来,动静惊动了屏风外面的人。   两个容貌精致的少年走了进来。对他嘘寒问暖。他听得出,是刚才议论他的人。   “明镖头,你不用再躺一会吗?”   “不用,谢谢。少宫主在哪里?”男人想找到尹流伊,问一问。   “我去找少宫主过来,你稍等。”   “不必,告诉我她在哪里,我自己去。”男人不觉得自己该劳烦尹流伊过来。   “这样啊,少宫主在溪边钓鱼。我带你去。”少年没反对,领着男人走到外面。   午后的太阳很晃眼。刺得男人一阵不适。   他跟着少年走过幽静的庭院,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。远远的,看见尹流伊坐在树荫下。男人的心不自主的一阵狂跳。   转而,少年方才的话语在耳畔响起。他的心有一股刺痛。   他走近的时候尹流伊甚至没有看他一眼,“大小姐。”他唤了一声。突然发觉自己的喉咙有些沙哑。   “嗯,醒了。”尹流伊依旧看着水面,那浮标并无动静。   “大小姐,我昨天……”欲言又止,不知从何问起。   “昨天没什么。”斩钉截铁的否定。   “我杀了人。”   “嗯,我已经安排人去报官。你不用担心。”   “大小姐……”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我有没有麻烦你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男人静静的伫立着。尹流伊的神色很平静,甚至没有惯常的不屑。   终于,尹流伊转向了他。璀璨的黑眸盯着他,“再去休息一下,明日我们要出发。”   “这是哪里?我们去哪?”   “这是梨花镇。我们回向晚坡取马。然后去镇北关。”   “楚公子……”   “我会教训他的。”    ☆、不必   教训?为什么?男人怔在原地。   尹流伊意识到男人的迟钝,她皱起眉,“楚衍的人找你闹事,教训他是应该的。”   她都知道?知道她们的调笑与意图?到底他要了她们的命,他不后悔。   “明日去官府吗?”事情发生了,他要做个交待。纵然这交待让他难以启齿。   “不用。我已差人去解释。明日只是取马。你那匹霜纨,不打算要了?”   “要的。”沙哑的声音,低低的承认。   尹流伊想起了他昨日索要时黏稠的声音。都过去了。“别杵这了。这里有个温泉,去泡泡。”   “不用。”男人拒绝着。他换了衣服,从里到外。没有昨日杀人时溅上的血渍,也没有其他不适。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换的。他也不知道穿的是谁的衣服。不过是合身的。   “素平,带明镖头去温泉。”她的安排,不容忤逆。   男人没再推拒。   梨花镇顾名思义有许多梨花树。可惜现在不是最美的季节。   素平领着男人折回幽静的庭院,又往深处走了几里,到了一处更加精致的所在。十几株梨树环绕着,正前是一层假山照壁。那照壁上刻着“贵妃池”三个字。字写得迤逦动人。那些梨树都有一尺粗,很有些年份,修剪得婀娜多姿。男人想起了一首诗,“院落沉沉晓,花开白云香。一枝轻带雨,泪湿贵妃妆。”真是个诗情画意的地方。   绕过照壁,后面是个热气氤氲的温泉池子。那池子被精雕细琢的假山环抱着,很是隐蔽。   池子的一旁有个角亭。里面有排木头架子,上面挂着几件薄裳。除此之外还有个玉质的台子,躺椅式样。旁边有个汉白玉的圆桌,上面搁着青瓷茶具。   “明镖头,就是这里。您慢用。”素平跟着另外一个少年没进来。“我们在外面的亭子等您。不用担心,有我们在,这里不会有其他人进来。”   “多谢。”男人知晓来时一里路外有个凉亭。那凉亭像个入口,这里面的地方都是被高墙圈住。   他伸手试了那玉台,玉台带暖。他将衣衫折好放在玉台上,留意到木架上的衣服很是轻薄,都是纱质的。   他看向自己的手臂,那朱砂如常。他缓缓走到池中,坐了下来。当水漫过他的胸前,有些微的刺痛警示了他。   他胸前的地方有些红肿。遇到热水的触碰,可怜兮兮的矗立起来。仿佛在诉说什么。   男人被惊到。他努力的回想,没有这样的记忆。   他只能确定,他失去神智之前,那两个侍卫是死了。那之后来的人,是尹流伊吗?会不会是其他人?应该不会吧,否则他不会是完好的。   他已经不是完好的了。这个样子能叫什么完好。他不敢去想这里被谁触碰过。会是她吗?   她都否认了。   还有别人吗?男人冷汗淋淋。   他泡的不久。胸前的疼痛叫他心惊。他走到外面的时候,远远的,素平和另外一个少年正在说话。   “少宫主对他还是挺好的,还叫他去泡温泉。”   “那算什么,少宫主昨日还叫迤画去温泉侍候了呢。”   “是迤画自己提的。没想到迤画那个样子,也会主动去侍候人。”   “听说两年前少宫主传过迤画一手暗器。他们从前就认识的。”   “怪不得迤画的暗器那么厉害。不过咱们飘雪门的人,擅长的可不是侍奉。”   “迤画从前是荣华门的。听说比不过柳故城的舒芒和舒节,才改了技艺。”   “我也听过舒芒,据说是这一辈的翘楚,荣华门内定的继任门主。”   “迤画肯定是想做飘雪门的门主。”   “未必能成呢……”   男人没再听下去,他总是听到太多。他步子加重了些,素平他们发现了他,也就停止了闲聊。   “这么快,您没多泡会?这里的温泉水质很好,皮肤泡了会变得光滑,细腻。”素平意外了,男人出来的太快了。   心里头有事。男人勉强笑道,“水是挺好的。”   素平不着痕迹打量着男人,“您再躺会?”   “我去看看少宫主,你们去忙吧。”男人思量再三,想找尹流伊确认。   素平没坚持。他和另外一个少年瞧着男人的背影,对视了一眼,那眼神仿佛在说,“瞧,又是个想攀上少宫主的。”   尹流伊这一日的收获不多。不是鱼饵被鱼吃光了,就是还没上钩,杆提的早了。   她索性把杆停在一边,没去管。晒着太阳,她听到了脚步声。她瞧见男人竟然又过来了。   “没泡?”   “泡了。”   太快了点。尹流伊看着男人沉闷的脸色,“有事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说啊!”跟个闷葫芦似的。憋屈。   男人叫尹流伊的不耐烦吓了一跳。他差点忘记大小姐脾气不好。“昨天您找到我的时候,有没有其他人?”   “怎么想起来问这个?”   “有吗?”   “没活的了。”   “那我当时是怎样的?”有没有衣衫不整?   “吓得不轻,坐在墙角,手里握着剑。”   “我的衣服……”   “你的衣服怎么了?”   “穿着吗?”   尹流伊笑了,“穿的很严实。”   那笑容带着点儿坏,男人噌的一下脸烧起来。他问不下去了。   可他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。   尹流伊也没理他,重新拿过鱼竿钓起鱼。   日头从当中偏到西边,尹流伊才收了杆。“走吧,该用晚膳了。”   她没见过这么笨的人,足足在旁边站了一个多时辰。没说话,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坐着。就这么傻站着。   晚膳的时候男人见到了迤画。是个长相非常妩媚的少年。可是那人性子冰冷,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。   他对众人皆是漠然,唯独对着尹流伊笑。他笑起来很漂亮,像朵娇艳的玫瑰。迤画坐在尹流伊的身旁,自然的为她斟着酒,夹着菜。   他的声音很动人,有一种穿透力,“少宫主,今儿迤画还去侍候您泡温泉,好吗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是不是迤画侍候的不如舒芒?”   “有些事是靠天分。”尹流伊这么说的时候,看了一眼男人。   男人感受到了她的目光。他不解,他没有什么天分。当然尹流伊也不会告诉他,他有勾引女人的天分。   “迤画两年没学侍奉。少宫主,给您看看我习得漫天花雨?”   “行。”   迤画摘了一些树叶。他出手很快。他动作之后对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二十七个深孔,覆盖得是一个人的各处要害。分毫不差。   “这漫天花雨好看吗?”尹流伊突然问向男人。   “好看。”迤画的动作很好看。男人很诚实的回答。   “呵呵,出必见血,急中之急。迤画这是表演,若是配上梨花钉,让人无处躲避的消魂。”   男人不解尹流伊为何要问他这些。   “迤画手上沾了不少血。明柯若,有的人死有余辜,明白吗?”   男人喉头一阵堵。她是在安慰他杀了那两个侍卫没什么吗?好感动。他还以为她会又笑话他勾引人,引来灾祸。   他还没得及感谢。迤画回了座。迤画问,“好吗?”   “还不错。”尹流伊给了肯定。   “那离历任门主,还有多远?”   “三成。”   “少宫主,我会尽力的。”   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”   “您说的是。”   ……   膳后尹流伊和迤画一起消失了。素平领着男人回了他先前醒来的地方。   男人看了会书,便躺在床上休息。只是辗辗转转,他不能成眠。   仿佛很晚了,他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。人停在了隔壁房前。   他听到迤画的声音,“少宫主,我今晚能留下来侍奉您吗?”   男人屏住呼吸,心头一紧。   “不必。”   “那迤画告退了。”   “嗯。”   “少宫主,明日一别,迤画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您?”   “迤画,那个位置,能者居之。若是不能胜任,靠旁的方法得来,是不可能服众的。再说,天乐宫没有那样的捷径。”   “迤画明白。”   “明白就好。”   再没了声音。男人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。他好像在意的有些过了。尹流伊的房中是否留人,与他何干?他不必。    ☆、梦   这晚明柯若辗转了很晚才睡着。刚一睡着就入了梦。   他梦到自己去了白日里的温泉,站在水中,水刚齐腰。他刚准备坐下,尹流伊出现在他的身后。她捏住他的蕊珠,且扯且揉。他羞耻难当,可尹流伊一直没住手。他□的羞耻跟着膨胀,那肿胀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。   而后尹流伊放下了被揉捏得殷红的蕊珠,握住了下面。热血冲顶,男人被刺激的差点叫出来。他腿一发软,坐在滑石上,那水漫过他的胸前,刺痛了他被揉得红肿的部分……   男人疼醒了。他醒来的那一刻疼痛快速消失。竟是场梦。   莫名的怅然涌上心头,男人看向窗外。月华如练,皎皎星空。   尹流伊连着第二晚梦见明柯若。见鬼了。   这晚的梦是这样的。她坐靠在温泉中,水温微烫,还算惬意。男人从照壁后走了进来。他低着头,“大小姐,我来侍奉您。”   尹流伊跟着问了,“你会吗?”   “会。”男人走到角亭里,背对着她去了全部的衣衫。   尹流伊完整清晰地看到他全部的背影。他的身形是清瘦的,线条紧绷。肩头有一个圆润的弧度,脊背挺直。腰不算纤细,但衬着他的身姿可算恰到好处。比较出彩的是腰下的部位,挺翘紧实,没有一丝的繁赘。两条腿笔直修长,其色若玉。   让尹流伊意外的是男人拿了木架上的一件绯色薄纱,穿在身上。他转过身的时候尹流伊觉着这衣服不穿还好些。穿了更叫人心头骚|动。   那绯纱下胸前的樱色,□的暗影都瞧着朦朦胧胧,让人直想将这衣服扯了看个分明。   男人下了水往她面前走。那薄纱长袍沾了水,下摆先是粘在腿上,而后随着水深浮起,飘在水中。湿了的衣服下摆将上身的衣服往下拽了一点,纱便更薄了些。   男人走到她身旁的时候蹲了下来,那衣服全浸了水,湿透了。   绯色的薄纱贴在身上,几近透明。   男人顺着衣领往两侧拉开薄纱,“大小姐,我热。”   男人白皙的胸膛展现在她面前。   他靠着她,将胸前茱萸曝露在她眼前。那茱萸微肿,微胀,看得出曾被垂怜。   而后男人又撩开了腰下的薄纱,当中阴影露了出来。“疼。”   那私密的地方亦肿胀着,顶端犹带晶莹。   男人媚眼如丝,一副待人采撷的模样。   尹流伊成全了他。   她将男人从水中托起,搁到玉台之上。   那男人竟然将衣领拉的更开,□衣袍分至腰际。   尹流伊刚沾上他的肌肤,那男人的媚声就响起了。   动作越大,哼声越大。   纳入他后男人的声就没停过,十足的狐媚。   直到最后泄了几次,因为体力不支晕过去,男人才消停下来。   尹流伊从他身上离开,只见那男人胸膛起伏,□靡靡,一派艳色。   真是妖精。尹流伊这样暗骂一句,这梦也醒了。   尹流伊这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是汗,她撩开被子凉气袭来,脑中昏沉这才散去。连喝了两杯水她才平静下来。看向窗外,月华如练。   她披上衣服,打算到外面练套拳脚。   昨日也是如此梦境,梦里头全是男人不知死活的勾引她。不过昨日是在马车,今日是在温泉。 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全是拜男人昨日白昼的精彩表现。尹流伊这么想着,心里头有些不顺。   她推开门,发现男人竟站在院中。见鬼了吧,又是梦?    ☆、看得出   明柯若听到了动静,他回首见到方才梦中之人,大惊失色。   尹流伊觉得此刻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像是见到鬼了。黑色的眼瞳突然睁大,仿佛受了惊吓。那面上的冷清破碎开来,怎么看怎么不自然。转而那眼眸有些闪烁,像要回避。那唇抿得紧紧的,视线都回到了脚底下。   “做什么亏心事了?”   男人讶然的望向她,看上去有点呆。   “怎么见到我跟见到鬼似的,吓成那个样子?”   “我没有害怕。”男人解释了一下,心里头慌乱不已。又惊又羞。那种梦,真不是正经人家会有的梦。可他就是做了。   “是吗?大晚上的不睡觉,在这杵着干吗?”心里头不顺还没消呢,给她制造心烦的祸首居然还出现在她面前,送上门的找抽。   “白天睡多了,我想看看月亮。”男人的声低哑着,里面还藏着点别的情绪。   讨厌他这种不正常的嗓子,压抑的黏黏的,磁石般引人注意。看月亮?这借口蹩脚死了。   尹流伊没吭声,男人投桃报李的问道,“大小姐,您有事?”   “嗯,看看星星。”尹流伊盯着男人,邪邪一笑,想整治一下男人。昨儿那药消了,瞧他这半天挺正常,看样子没被那两个侍卫吓出心理阴影。还活蹦乱跳的杵这儿。可他搅和的她两晚上没睡好了!   男人显然被尹流伊的回答惊到了,然后就看见尹流伊两眼炯炯,闪着意味不明的亮光,那嘴边噙着的笑薄薄的,让他看不懂。他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。   他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,浑身的滚烫也凉却下来。刚发了那样的梦,他实在没勇气面对梦里头轻薄他的人,于是赶紧说道,“那您看着,我去睡了。”   他的脚步比他的声音要快,这么说话的当口身体已经开始往房门挪了。   尹流伊心想着她还没开始吓唬呢,这人怎么就跟兔子似的想跑了。她瞧向那男人的时候男人头都没抬,她有点索然无味。“去吧。”   男人像被大赦一样赶紧走了回去。身后如同芒刺在背,尹流伊不会在看着他吧?在他背后?背后啊……男人想到了刚才的梦,差点一个趔趄。   尹流伊是在看男人的背影。看得很仔细。她跟自己梦里头的比较了一下,没错,相当真实,没有误差。许是上次划破他衣服时扫视留下的印象。   这一大晚上男人慌慌张张的,真不像素日里的端庄。太像兔子了。一只清冷的兔子?绷着脸的兔子?尹流伊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。   她练了套拳。让她心情更好的是那男人竟然还敢站在窗边偷看她。她停下来那男人还站在窗边。她故意的走向了那窗户口。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往后退了好几步。   她就转个弯回屋了。算了,这么晚跑男人屋里捉个现行也没什么意思。这男人,心里头装着事呢!   这接下来好睡多了,一夜无梦。   一大早的出发,尹流伊和男人到达向晚坡的时候刚好中午。尹流伊没打算带男人去先前出事的客栈,找了家还算像样的酒家,尹流伊和男人用了午膳。不去留意,男人算是个存在感很少的人。尹流伊只管着自己吃好喝好,休息个差不多才对男人说,“你在这待着,我去牵马。”   “大小姐,我和你一起。”男人嘴角擦的干干净净,很是清爽。   “不怕吗?”尹流伊问了句。搁别人肯定不会想去,但他是明柯若,所以能挺过去。可就是因为他是明柯若,还有比别人更容易畏惧的原因。尹流伊难得好心的替他着想一回。   “没事。”倒是个坚决的回应。   “那走吧。”尹流伊没再拦着。   没想到楚衍还在。楚衍坐在客栈里,面前摆了一壶香茗。他看到尹流伊和明柯若的时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。   尹流伊见状眉头就蹙了起来,“你怎么还在这?不是派人和你说了,让你自己去镇北关吗?”   一旁过来个中年女人,沉着声,“少宫主,属下和楚公子说了,他要在这等您。”   楚衍的固执尹流伊了解,她盯着楚衍,话却问向一旁的女人,“都好了吗?”   “官府里都解释清了。人也葬了。”   事情清了就好,尹流伊挥挥手,中年女人退下了。   楚衍一双大大的猫眼就在那瞪着尹流伊,那视线直直的,眼眸里没一点回避。尹流伊气不打一处来,“说话啊,还有脸待这吗?还有理了是吧。”   楚衍又把视线调向明柯若,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,不甘心的回答,“我的人都死了,他还好好的不是吗!”   “楚衍,你什么时候长了副蛇蝎心肠?他没事是吧?待会我也找两个女的调戏你,我还给你把剑,不找精心训练过的侍卫,我倒要看看你有事没事。”   “尹流伊你是混蛋,他能跟我比吗!”   “你哪比他高贵了?你那心肠歹毒的连条蛇都比不上!”   楚衍气得眼睛立时红通通的,他挥着拳头向尹流伊砸过来,“混蛋,你干嘛要欺负我。要不是他老在我面前勾引你,我能这样吗?”   尹流伊捏着他两绣花拳头,箍得紧紧的,对一旁的中年女人吩咐道,“给我找根麻绳来。”   “你混蛋,混蛋!”楚衍气得直跳脚。“你敢绑我,我咬死你。”   尹流伊绑了,绑得很结实。她绑的时候楚衍的侍卫没敢拦着,楚衍居然也没求救。他光顾着伤心了。   绑好的手腕搁在膝盖上,楚衍坐在那放声大哭,眼泪流的跟小瀑布似的。引得过往的人围了一大圈。   他哭的时候尹流伊就坐旁边喝茶,喝得还是他叫的那壶普洱茶。楚衍哭了半天,也没人安慰他。哭累了,楚衍才停下来。他眼睛瞄着尹流伊,尹流伊盯着他,冷冷的。楚衍委屈死了,他把矛头对准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,“明柯若,你自己说说,你是不是一直在勾引尹流伊?”   “没有。”几十个人围观着,男人回答的斩钉截铁。   尹流伊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男人,前天不算是吧?人不清醒她只能自认倒霉。   “撒谎!你敢说你不喜欢尹流伊?”楚衍才不会罢休呢!越多人看越好,他就是要撕掉这个狐媚子的脸皮。   楚衍在瞪着他,尹流伊也在看着他,几十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,男人有些艰涩的否认,“没有。”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扑通扑通狂跳不已。脸臊得通红,向来淡漠的唇紧抿向下,快要哭了一样。   “估计是想勾引主子的侍儿被小夫郎给抓个现行……”一旁的人纷纷议论着。   楚衍听了可得意了。他就说嘛,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,怎么会看不出谁适合谁!他对着尹流伊叫道,“你为了他这么对我,真过分!快点解开。解开我就不生你的气了!”    ☆、教训   “楚衍你还神气了是吧!本来我只打算教训你一天,你这么着我就一直给你绑到镇北关去。我倒要看看你二姐怎么说。”尹流伊斜睨着楚衍,不紧不慢的说道。   “你敢!你要是那样我就没法动了。你侍候我?”楚衍的大眼睛眨啊眨,脸上红扑扑的。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忽闪,不知在想什么。   “你脸皮挺厚啊!没出阁的人让女人侍候你?行啊!待会我找两个女的侍候你。”尹流伊笑得格外玩味。   “原来不是小夫郎啊!”   “就是,是个拈酸吃醋,想嫁人的小男儿呢!”   ……   楚衍这会儿知道臊了。他站起身,“看什么看!嚼什么舌根!讨厌死了!边去!”他一口咬向尹流伊的肩膀,未遂。   尹流伊扯着他的手往后面拖,“老老实实待马车上,再敢咬人我把你牙齿全敲了!”   “你敢!”   “我还没有不敢的事。再捣乱就找人把你干了!”   “来啊来啊!有本事你就来干我!”   啪啪两声,楚衍的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,“你从哪学的?真是欠教训。”   “有本事你就教训我!”楚衍像只炸毛的小猫,义无反顾的盯着尹流伊。   尹流伊站着没动。   她这么拖着楚衍,楚衍没挣扎,还一个劲儿往她身上蹭。这什么世道?男人都下|贱成这样了?   她冷着脸往外走。没多刻回来的时候领了两个叫花子,女的,四十来岁,邋里邋遢,满身恶臭。   “去干他!干完了给你们银子!”尹流伊发话了。   楚衍站在马车边,正琢磨着尹流伊怎么跑出去了。他豁出去了。反正尹流伊也知道他的心,他再不争取去了镇北关肯定就别想再见着尹流伊了。   他怎么也没想到尹流伊真弄了两个女人来,还这么恶心的。好狠的心!   两个叫花子踌躇了,这么美的男人,没见过啊!有这么美的事?玩了还有银子拿?天上掉馅饼吧!   “赶紧去啊!”尹流伊很没好气。   “站住!”楚衍暴吼。   那公狮子的风范唬住了两个叫花子。   但是唬不住尹流伊。   她好整以暇站在一旁,“还折腾吗?”   “算你狠。”楚衍用绑着的手撩开车帘,自个儿往马车上爬。   尹流伊丢了点碎银子给叫花子,这事算是平息了。   男人看这一幕看得惊心动魄。他看到最末的时候尹流伊打他身旁走过,“你也坐马车去。人家那么算计你,你也可以算计回来。其他的不说,拿点热茶水烫烫手什么的都可以。”   男人怔住了,不解的看着尹流伊。   尹流伊瞪了他一眼,“笨死了。赶紧去车上侍候人楚公子啊。只一条,不准给他解绳子。”   “好。”男人明白了。   明白才怪。活该被人欺负。尹流伊叫男人这傻样憋屈死了。   车队出发的时候尹流伊实在气不过,打马车边路过的时候她一鞭子抽在驮着马车的马身上。那马吃痛,往前狂奔,颠得楚衍一屁股掉地上。他气得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,“不长眼啊!不会驾车边去!”   车夫哪敢解释。不过也不用她解释,尹流伊又从后面跟过来,照着马身又是狠狠一鞭,“欠教训!”   尹流伊一阵风似的从楚衍窗边经过,那马蹄扬起厚厚一层土。“咳咳……”楚衍还没止住咳嗽,脑门咣的一声撞木板上。撞得他两眼冒金花,好久才清醒过来。   他一屁股坐在车厢的地上,又开始哭。   “楚公子,你坐在榻上吧。”男人有点看不过去。   “烂好心,要你管!”楚衍死死盯着男人,眼里冒着火光。“你说你不喜欢你们家大小姐,骗人的吧?!”   “你敢发誓吗?”    ☆、不懂   没有几十个人的关注,没有尹流伊的在场,男人的清冷还是能绷得住。“我没有必要发这个誓。”   他的拒绝换来楚衍一个不屑的冷嗤,“你不敢。”   “也许你不懂,也许你不敢承认。”   被一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少年这样研判,男人心中有些震撼。   “你们都觉得我任性,蛮横,都以为我不懂,其实我什么都知道。我知道她不喜欢我,可那又怎样呢?我喜欢她就够了。虽然这样我比较辛苦,但是没有关系。只要她能接受我,她会对我好的。”   “明柯若,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再多,都是值得的。”   “你不懂吧?我看你就是不懂。我都听说了,极真镖局另外两个少镖头对你痴情的很。你选一个接受不行吗?干嘛非要跟尹流伊搅合在一起呢?她又不会喜欢你,你也不敢跟她说什么。你们这样不会有结果的。”   男人默默的听着楚衍的分析,这是很武断的猜测,他也听进去了。   “她身边那么多人呢,要是我不这样她看不到我的。明柯若,我也不后悔对你做的那些事。你真的很碍眼。”   “其实你多虑了,我不想嫁人。”男人解释了,为了楚衍敞开天说亮话。   楚衍又是一阵不屑,“那是你还没遇到喜欢的人。要是现在让你嫁给尹流伊,你不嫁吗?”   “不嫁。”男人否认的很坚决。   “死鸭子嘴硬。说假话能骗人,但骗不了自己的心。你真是太虚伪了。”楚衍磨蹭着坐回车榻。他惯常的拉开窗帘往外看。那是一种寻觅,男人再没觉得他闹腾。也是可怜人。   镇北关庄严,肃穆,荒凉。关外一片黄沙戈壁。戈壁的那一头是几个游牧小国。马背上的民族都比较彪悍,他们生活不那么稳定,物资不充裕的时候,时常来大臻国扰民。所以镇北关到了天冷的时候都不安宁。   楚衍还是第一次来这里。到了这他心里头凉凉的,很是悲伤。尹流伊说绑着他,这一路就真的没放过他。除了吃饭睡觉,其他时候那麻绳都绑得妥妥的,一点不松。   他不觉得苦,她给的苦,他甘之如饴。就是知道没指望了,心里头凉冰冰的。   尹流伊领着他去见他二姐的时候,楚衍一点都不紧张。他也没觉得自己被绑着手有什么不好意思。让他意外的是他二姐楚阔的厅中还坐着一个陌生女人。   楚阔显然没料到楚衍是这么进来的,她吃惊之余,面上还是镇静。“九王爷,这就是舍弟楚衍。在下好友尹流伊。”   “见过九王爷。”尹流伊薄施一礼。   “有劳尹镖头送楚公子来这里。”坐着的女人年纪不大,约莫二十出头。谦和,沉稳。   楚衍没说话。他爹说要选的亲事,好像就是要把他嫁给个王爷,不记得是九王爷还是十王爷了。   “阿衍,过来见过九王爷。怎么这么不懂事?你的手怎么回事?”楚阔不愿意自家弟弟如此无礼。   “九王爷好。”楚衍敷衍的招呼了一下,然后开始告状,“二姐,尹流伊她欺负我。”   他刚打开话匣子,九王爷臻以正走了过来,她托住楚衍的手腕,“先解开绳子,你的手腕都磨红了,不疼吗?”   楚衍把手往上一举,两眼一瞪,“你干嘛呀,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好!”   臻以正并不怪罪,“你把手放平,我不碰你也能解开。”   “要你管!”楚衍凶巴巴的拒绝,他把手举给楚阔看,“二姐,你看,这就是证据。”   “哟,恶人先告状?楚衍你真是欠修理。”尹流伊一点不含糊。她印象中是听楚阔说过,楚家给楚衍选的亲事就是嫁与九王爷做正君。这九王爷看楚衍那关切的目光,更是个证明。她总算能摆脱面前这个小麻烦精了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楚阔内敛,但对楚衍被如此对待,显然不悦。   “你自个儿说,还是我替你说?”尹流伊准备看看这个小麻烦精在未来妻主面前怎么蹦跶。   “不就是你手下的镖师不规矩,当着我的面勾引你。所以我替你立规矩嘛!”楚衍大言不惭。   楚阔紧锁眉头,“说清楚。”   “楚衍,想清楚再说,别在未来妻主面前落个不磊落!”尹流伊善意的提醒。   “我没有妻主,尹流伊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,你怎么就不明白呢!”楚衍决意撇干净家里他的安排。开玩笑,他要是承认了尹流伊还能再理他吗?虽然已经没可能了。他心里头不禁挫败。   “阿衍,我上月已经在楚家下过聘礼,年后便会迎娶你。”臻以正平静的插话。   “什么阿衍,阿衍是你叫的吗?”楚衍气呼呼的瞪向臻以正。他不在家,他不知道,他也不会承认。   “不得无礼。阿衍,赶紧向九王爷道歉。”楚阔看不下去了。楚衍太没规矩。   “九王爷,我是不会嫁给你的。”楚衍一点不怕死,“我跟你讲,我喜欢尹流伊。你娶我肯定要带绿帽子的!”   尹流伊觉得楚衍还真敢说,不过她没兴趣趟浑水,“九王爷,在下和楚公子没有瓜葛。”   臻以正没答话,她握着楚衍的手腕解绳子。不管楚衍怎么挣扎,她都没松。等绳子解开了,她照着楚衍的手腕吹拂了一下,“阿衍,待会要上点药。”   楚衍照着臻以正就是一脚,“放开,谁准你碰我!不要脸,流氓!”   楚阔就想一个巴掌扇过来,楚衍这是逆天了。不想被臻以正挡住,“没事。”   尹流伊不打算说话了。她觉得臻以正好气度,收了楚衍这麻烦精不是问题。她无意再掺和进来,“九王爷,阿阔,我先告辞。等你们家事处理完毕,再来叨扰。”   “不准走。”楚衍伸出双臂拦住她。“你跟他们说啊,说我心肠比蛇还歹毒,说我给你手下镖师下药,想毁他名节。尹流伊,你干嘛不说完再走!”   最怕这种撕破脸的,尹流伊觉得头大了两圈。   楚衍转过脸对着臻以正,“我的心肠比蛇还毒,我会害人。你趁早离我远点,省得被我害死了都不知道!”   臻以正怜悯的看着楚衍,“别闹了。”   “你不信吗?我真的让侍卫去侮辱明柯若,不信你叫他进来对质。就是他本事大,居然把楚十四和楚十五杀掉了。”楚衍下定决心把自己抹黑掉。   楚阔都听明白了,“阿衍,你说什么?楚十四和楚十五死了?”   “是的,被明柯若杀死的。她们也太没用了,一个被下了药的男人都对付不过。”   “楚十四和楚十五跟了你六年了,阿衍,你怎么这么没良心?你居然真的敢做坏人名节的事,还不知悔改,你想家法处治吗!”楚阔愤怒了。   “尹镖头,让你手下进来,本王有话要问。”臻以正适时的隔断楚阔的愤怒。    ☆、情有可原   男人侯在外院,跟楚家的那些侍卫在一起。那些侍卫对他敢怒不敢言。毕竟他杀了她们同生共死多年的姐妹,纵有因由,也让她们咽不下这口气。如果眼刀可以杀死人,男人一定被杀死了很多次。那些怨恨的视线男人能感觉到,但他不后悔。他别无选择。   尹流伊亲自出来叫的明柯若,她自然察觉到楚家侍卫的愤懑。她这一路都有留心,当不会出岔子。   “九王爷是楚衍的未来妻主,她要问你当日楚家侍卫的死因。”尹流伊解释了叫男人入院的原因。   “嗯。”男人低声回应。   “你不必顾虑什么,照实说。”   “我会的。”   尹流伊心中是同情男人的,但这事必须说清楚。需要交待,给男人,给楚家,也给楚衍一个彻底死心的了结。   臻以正打量了一下男人,是个老实人。她心中有了基本的判断。但有一点她很清楚,她要楚衍,从人到心。所以,她需要为他做一些事情。   “你是尹镖头的手下?”臻以正平和问道。   “是,见过九王爷,草民明柯若。”男人如常冷清。   “那天的事情没人清楚,请明公子为大家解释。”   “那日一早楚衍公子与尹镖头离开客栈,只有我一人在房中。巳时初,楚衍公子的两位侍卫敲我房门,说是有事转告我。我便让她们进了房。”   臻以正打断了男人的叙述,“你这么轻易让她们进门,是否太随便?”   尹流伊眸中有了冷意。臻以正的用意,她明白了。  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主座上的人,沉声答道,“这一路我贴身保护楚公子,与他同住。楚公子时常会叫侍卫进来吩咐,故而我未有戒备。”   “继续说。”   “那两位楚家侍卫进来后坐在桌子旁,只是打量,并未说什么事情。故而我询问她们究竟何事?”男人停顿了片刻,“她们说,没事就不能来找我吗?”   “嗯,你如何回答呢?”   “我很震惊。她们当中一人起身去闩门,另一人对我说了更加无礼的话。”男人的声音中泛起苦涩。   “说了什么?”   “她说,今日之事就是让我侍候她们睡觉。”   “嗯,的确无礼。按常理来说你当往外出逃,大声呼救,对吗?”   “她们堵住了门,所以我拿起剑抵抗她们。”   “她们只是戏言于你,并未怎样,你是否防卫过当?”   “她们一直都在说羞辱于我的话,我不可能不反抗。”男人的声音中,有了哽咽。   楚衍没有丝毫的同情,“她们不过是要你的身子,你却要了她们的命。明柯若,你也不是什么好人。”   “够了,九王爷,我可以证明明镖头不是防卫过当。”尹流伊不愿见吃尽苦头的男人到头来还被人倒打一耙。   “证明?你怎么证明?你当时明明和我在一起。”楚衍毫无歉意。   “楚衍,明柯若中了媚药。这事你敢不承认?”尹流伊这会真想抽楚衍一顿。   “是我让人下的。不过尹流伊你不觉得奇怪吗,你们天乐宫的媚药那么厉害,他怎么会有力气杀掉两个侍卫?除非他开始就存了杀意。他是个一句过激的话都不能说的人,睚眦必报,蛇蝎心肠。”楚衍痛痛快快把尹流伊送他的话安在了男人头上。他得不到,别人也休想。天下乌鸦一般黑。   “你说他中了媚药,他不是到现在都完好无事吗?他清白有失吗?我的侍卫可是被他白白杀死了。尹流伊,我是看在你的份上不和他计较。否则你以为我们楚家的人能饶得了他吗?”楚衍得寸进尺了。   男人完好无事是因为尹流伊没做到底,带他熬到服下解药,不是简简单单就没事。换做旁人他是不会有那份幸运。但这些尹流伊不想解释。她也还是有疑惑的,天乐宫的药,见效非常的快。男人的反应,确实异于常人。包括他中了媚药后的反应,他过后全不记得了。这与药理记载不符。   但无论怎样,男人是无辜的,尹流伊坚信这点。她沉默片刻,替男人辩解,“就算明镖头反应过激,也情有可原。”   “是吗?有什么可宽恕的呢?”臻以正问了个非常不公正的问题。   “因为明镖头的父亲当年死于同类的事情。他目睹过,自然比旁人更加恐惧。”这话半是尹流伊的揣测,半是真实。   “此事当真?”臻以正没想到面前这镖师还有这么凄惨的过去。如此是真委屈他了。虽说原本就是要委屈他,赢得楚衍的心。   “自然当真,所以明镖头一直未嫁人,也与此有关。”这话纯粹是尹流伊瞎掰的。不过,这话说中了男人的心事。   男人没想到尹流伊会知道这些,她来镖局不久,一直待他似有成见。他没想到一个对他有成见的人会这么了解他。不过,事情不完全是尹流伊说的那样。他也不知道他中的是媚药。更无从记忆怎么服下解药。他也想过原因,唯一的可能性出在一个香囊上。    ☆、远见   “明公子,尹镖头所述是否属实?”臻以正适时的掌控着局面。   往事如同沉疴,男人面色晦暗,眼底沉郁翻卷如墨,不见长空。“没错,我爹是不堪受辱,自尽身亡。但那日我刺杀楚家侍卫,不是草菅人命。”   “我不知身中媚药,只是当日渐渐四体无力,楚家侍卫层层逼迫,我不得已。”事情发生的时间不算长,且混乱。男人如同掀开伤疤般回望。   “我爹离世后我方学武,但求此生能够自保,不再重蹈覆辙。”   臻以正沉默了,她望向楚衍。   楚衍也没开腔。或许这一刻他心里有那么一点自责。他不愿承认。   伤痛麻木了男人的羞涩,他看向尹流伊,“大小姐,我那日中的是媚药吗?”为何我会没有记忆?   “没错,是天乐宫的媚药,楚衍也承认了。想来是事先往房中吹过迷烟。”   “那为何我不知情?”   “确有蹊跷。”尹流伊没问,是因为不想男人再度难堪。男人父亲的事情,尹初私下告诉过她。不过是说男人是可怜人,让她不要欺负他。   “那我有没有麻烦你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男人住了口,眼中疑虑一片。   “我看到你的样子,知道你中了媚药。故而劈晕了你。”这个问题尹流伊回答过,不想再牵扯。知道事情的真相,对男人并无任何意义。他不会释然。   还是一样的回答。男人察觉到自己问的执拗。他怎好说身体的疼痛还在,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可尹流伊否认的那样坚决,是怕他要讨要什么吗?他不会。他也明白,尹流伊对他没有兴趣,否则那种时候发生什么,他都再无力反抗。   “不过你的反应跟天乐宫药理记载不符。”罢了,都问明白。尹流伊没再顾忌。她看得出,男人痛苦,但还算坚强。   “大小姐,也许这要多谢舒芒公子赠我的香囊。”   “香囊?”   “是的,临行前舒芒公子送给我一个香囊,让我随身携带。说是可以应付迷烟,不会被迷倒。”   “舒芒为何会送你香囊?”臻以正插问了疑虑。   尹流伊冷笑,“不难解释。因为楚衍到我极真镖局第一日,就在镖局里广散迷烟,导致镖局里很多人昏迷。”   臻以正十分讶异。但她未动声色。楚衍真是顽皮。   “没错,我是在极真镖局散了迷烟。是你说的,‘月黑风高夜,正是杀人时。’我不过想体验一下。”楚衍不介意尹流伊在这揭发他。他巴不得尹流伊再多说点他的劣迹,能吓退臻以正,让她不敢娶他,再好不过。   尹流伊不可能成全他,只是冷冷一笑,“没想到真正有远见的,是舒芒。此事到此为止。九王爷,在下奉劝你早日娶回夫郎,别再让他遗祸民间。”    ☆、你要记得   “九王爷,我不会嫁给你的。”楚衍再次表明立场。   “为什么?”臻以正并不急躁,“尹镖头固然出众,本王亦不逊色。”   “九王爷,你年纪太大了。”楚衍毫不客气的挑刺。   “本王今年二十有二,不过比尹镖头略略年长几岁。年纪大一点,才懂得疼人。”臻以正并不是个示弱的人。   “是吗?那你有几房夫侍了?”楚衍不屑。   “侧君一人,夫侍四人。”   “滥情。”   “此话怎讲?大臻国情皆是如此,本王并未过分。”三夫四侍确是大臻国富庶子弟常情。何况她是王爷。   “光这一点,你就及不上尹流伊。”楚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肯讲理吗?那就好。   “难不成尹镖头还未有夫侍?”臻以正打量着尹流伊,此人当有十□岁,不像不懂人事。   “那当然。尹流伊说过,她这辈子只会认定一个人。”楚衍分外得意。   “你如何得知?”臻以正眯了眯眼。难道说楚衍这么执迷不悟,是尹流伊说过诳话,哄骗于他?   “她亲口和我二姐说的。”楚衍没撒谎,他正儿八经旁听的。“九王爷,你知道吗?尹流伊说过,她认定的人,无论犯什么错,她都会包容。无论多大的事,她都会替他承担。无论多无理的要求,她都会成全。”前提是,只要她认定。   臻以正觉得这话确实诱人,难怪楚衍如此折腾,如此沉迷。她自然不会退缩,“你怎知她不是戏言?”她的目光投向尹流伊,那目光复杂,似有隐语。   “我何时说过这话?我怎么不记得?”尹流伊玩味一笑。她是前年和楚阔喝酒的时候说过,那又怎样。她没有承认的必要。   “前年六月十七,太白楼,倚梅雅居,你和二姐喝酒的时候说的。我都记得。”楚衍的声很大。怎么可以不认账!   “是吗,酒后戏言罢了。楚公子何必当真。”尹流伊坐在一旁,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。   楚衍很生气,他眼睛红红的,“我是当真。尹流伊,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,我都当真。”   “那不是真的。”尹流伊轻轻一笑,面上淡淡的,微讽。   “你干嘛不承认?!”楚衍奔到尹流伊面前,一颗豆大的泪珠溅到她的衣摆上。一划而过。   “楚衍,我要走了。往后好自为之,不要再无理取闹。”尹流伊不想说她衣摆上滑过的那颗泪珠晶莹透亮,如同珍珠。   “你不用这么避着我。我都明白的。你不喜欢我。可你也对我好过。我都记得。”楚衍哭得很伤心。这次真的是心伤透了。好绝望。   尹流伊没理他。她向楚阔和臻以正招呼了一下,起身往外走。   楚衍没再拦她,他哽咽着,“尹流伊,你要记得,这辈子楚衍喜欢过你。他被你绑过,甘之如饴。他喜欢你带他听的戏,喜欢你教他扎的纸鸢。他喜欢和你在一起,不管你有多不在意他,他都很在乎你。他会为你做傻事,只是希望你眼里有他。他希望做你认定的那个人……”   “够了,别再说傻话。”尹流伊转过身,她看着楚衍,面容凝肃。   “你终于回头了吗?”楚衍破涕为笑。   “楚衍,往后别再做傻事,那不值得。”尹流伊扯过一旁男人的手,急速往外。   “尹流伊,你一定要记得楚衍,一定不要忘。”楚衍惨惨一笑,晕了过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给小楚加了点戏,文又大了点,囧 ☆、犯傻   楚衍醒来的时候,面前只有臻以正。他不死心的四处张望,依旧无人。   “尹镖头走了。”臻以正道明他心中所想。   楚衍晕了。楚阔赶紧叫了军医。军医道楚衍只是太过悲伤,一时情急才会眩晕。尹流伊就辞行了。   楚阔没留她,再见到尹流伊对楚衍来说不是件好事,何况臻以正还在这里。臻以正是特意到镇北关等楚衍的。   “她走得真快。”楚衍恹恹的,眼睛又潮了。   臻以正用拇指替他抹了泪,“我会陪着你。”   “我不稀罕。”   “我稀罕。”   “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?少对我动手动脚的!”   “那是因为我喜欢你。”   “你喜欢我?撒谎!”   “真的,阿衍,我前年就见过你。之后向楚家提亲,你爹说你还小,让你学些夫德。”   “我被关在京城一年都是因为你?”   “没错。”   “你可真讨厌。”   “讨厌一个人会很累,阿衍不该这样傻。”   “你说见过我,我怎么不知道?”   “皇夫办的宴会,让你们大家公子展示才艺。阿衍还记得吗?”   “我哪有什么才艺。”   “阿衍当时是做的纸鸢,那纸鸢活灵活现,飞得很高。”   楚衍想起来了。可他立刻眼睛又红了,“那纸鸢是尹流伊教我扎的啊!”   “可是放给本王看的。”   “阿衍,你是我的。本王会疼爱你的。”   “无论你犯什么错,本王都会包容。无论多大的事,本王都会替你承担。无论你有多无理的要求,本王都会成全。”   “九王爷,你能不能不要剽窃别人的话?”   “本王其实有更动人的话可以说,谁让阿衍现在喜欢的是这句呢。”   “你这样我也不会喜欢你。”   “没关系,本王喜欢你就够了。”   楚衍看着面前的臻以正,突然很感动。原来这世上也有个人可以为他这样!可他不想承认,“你出去,我累了。”   “你休息吧,我守着你。”   “你在我睡不着。”   “慢慢适应,本王往后每天都会出现在你面前。每夜都会与你同眠。”   “不要脸!滚啊!”   臻以正猛地噙住了面前红艳艳的小嘴巴,深深碾转。   “唔……”楚衍被亲了个七荤八素,半天才清醒过来。   “啪”他愤怒的扇了臻以正一个巴掌,“禽兽!”   臻以正把另外半张脸也伸了过来,“阿衍,这边也扇一下。待会我好接着亲。你真甜。”   “咳咳……”楚衍想骂人,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得骂不出来……   Ω   等到军医确认楚衍没有大碍,尹流伊就领着明柯若离开镇北关。他们两现在都不是受欢迎的人。   一路疾驰了几个时辰,他们没能投宿在城中。野外的驿路旁,尹流伊升起了一堆篝火。她拿起替男人新买的宝剑,插了几块卤牛肉和馒头在上面。她将肉放在火上炙烤,兹兹的烤肉香味四溢。   男人在一旁找了很多枯枝。估摸着够用了,他才坐到一旁。   尹流伊已经开始吃肉。她将剑架在一旁的树枝上。“吃吧。”她招呼着安静的男人。   男人用匕首割了一块牛肉,坐在一旁小口的吃着。   尹流伊又取出酒壶,饮了几口,她递给男人,“喝吗?烈酒。”   “大小姐,我不喝。”男人推拒了。   尹流伊想起初见男人时和男人用膳,他也这么推拒过。那时候还有她那两个妹妹从旁替他挡酒。时间真快。   她没再理男人,自己独饮。   “楚公子挺可怜的。”像是夜风太冷,寒霜太重,男人仰望寂寥星空,有感而语。   “他可怜?你是不是没被欺负够!”尹流伊饮了口酒,斜睨着男人。   火光映衬的他愈发肤白如玉,眉眼清隽。   “没想到大小姐会说出那样情深义重的话,难怪楚公子会放不下。”   尹流伊觉得男人的话听着格外不顺耳。她的话,不是说给楚衍听的。“怎么,那种话你也当真?明柯若,楚衍只有十六岁,他白痴也就算了,你这个年纪也跟着犯傻?”   男人幽幽的叹了口气。他是二十了,犯傻和年纪无关。他小心的照看着火焰,没再多说。   尹流伊十分看不上男人这副样子。很沉闷。她将一壶酒喝尽了,男人还是坐在那看着火焰。“大小姐,您休息吧。我来守着篝火。”   尹流伊没理他。她拿出披风,靠着树打起盹。   男人估摸着尹流伊睡着了,才敢张望过去。他瞧见篝火明灭中,树下的人沉睡的容颜。她面容生就明艳,立体分明。睡觉的时候唇角依然飞扬,倨傲一片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这文不晓得会写多少字,好迷茫 ☆、该找个人了   尹流伊这一觉竟然睡沉了。只是这觉一沉香,梦沓而来。   她梦见自己坐在一棵老榆树下,在饮着烈酒。面前升着一堆篝火,明柯若用匕首割着刚刚烤好的牛肉,他削了薄薄一片,送到她嘴边。她吃了他送到嘴边的肉,把酒壶递给男人。男人摇头,“大小姐,我不喝。”   她一坚持,男人便顺从了。他接了过来,喝了一小口,那水色的唇顿时辣得通红,红艳艳的两瓣,色泽欲滴。   她拿过酒壶,对着男人说道,“张嘴。”   那男人艳唇微启,粉舌可见。她将酒灌了下去,男人不停吞咽,速度太快之时,酒溢出嘴角,顺着下颌脖颈,蜿蜒而下。她将那一壶酒都灌了下去,湿了男人半片衣衫。   那酒都灌下去后,男人脸上都是艳红,眼角眉梢春|情泛滥。“大小姐,”男人倚在她的肩上,“我好喜欢您说给楚公子听的话。”   “我没有给楚衍说过什么。”   “大小姐,您和我说一遍好吗?”   “说什么?”   “您就说,无论我犯什么错,您都会包容。无论多大的事,您都会替我承担。无论多无理的要求,您都会成全我。”男人这样说着,还往她怀里磨蹭。   “明柯若,你发什么骚?”尹流伊边问边笑。   “我没有。”男人眼底荡漾着委屈。   “不是发|骚,是什么?”尹流伊吹拂着他小巧白皙的耳垂,欣赏着他的醉态。   “我不是……我没有……”男人这样说着,竟然流下眼泪。   “哭什么!”尹流伊不喜欢男人流泪。   男人还是在哭,闹得尹流伊心中烦闷。   她这一烦闷,梦醒了。   她睁开眼,只见男人竟然在她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。她审视着男人,男人竟怔住了。“做什么?”尹流伊格外没好气。几次三番梦见同一个人,关键这梦里之人与寻常表现还不一样,真让人暴躁。   “您的披风掉了,我想替您盖上。”男人解释道。他叫尹流伊的目光吓到。先是如狼见到猎物般灼灼,而后是一片冰冷,犹如寒霜。   “对不住,我吵醒了您。”男人思忖是自己动作太大,惊醒了尹流伊。他已经很轻声了。   尹流伊没再理会男人的小心翼翼,她站起身,抬眼望向天空,星斗尚存,天未敞白。“行了,你休息一会。天明赶到下个城池,我们再做休憩。”想要到达下个城,还需再骑行两个时辰。   “我不困,大小姐您再睡会。”男人心中尚存歉意。   “啰嗦,照做就是。”尹流伊死盯着男人,他面上确无倦色。他与这寒夜相比,温热可见。那火光撩在他的脸颊,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谧。   男人接触到尹流伊明烈的眸光,心头一颤。他仰视着她,喉头微动,有种迷蒙之色溢满他俊逸的黑眸,叫人想要垂怜。   尹流伊不明白这男人近来怎么总会闪现这种欠|干的神色。还是说她从前未留意过,他一向如此?思及尹守义与尹守德对他的痴情,尹流伊估计还是自己从前未曾在意。这男人,生就魅惑,藏得深罢了。   她坐到篝火边,拨弄了一会。再抬首时那男人已经倚到一棵树边,他周身裹着黑色粗呢斗篷,仅留了半张侧颜在外。   从尹流伊坐的地方望过去,男人的侧颜还算耐看。精致的下巴,高挺的鼻梁。眉毛秀挺,羽睫若扇。因为是侧靠着,那嘴巴被挤压的微微嘟起。又是一副索吻的样子,就是颜色淡了点。   饶是淡了点,尹流伊的目光还是落在上面不短的时光。看得久了,她有些口干舌燥。饮酒后的醺热早已散去,但这会儿她又觉得热。   该找个人了,女人到了年纪都得找个男人。不管是拿来疼,还是拿来泻火。   尹流伊将目光调向别处。她想该把这事放到日程上来留意。她一直希望这事随遇而安,没料到这么些年还没遇上。那种天崩地裂的缘分到底是难寻,她估计是遇不着了。现下差不多的男人她都可以多看看,只要看着还顺眼,不是有主的,不是有其他用心的,知情知趣,本分牢靠的,都能拿来选选。   否则怎么解决三天两头梦到明柯若这破事。不过是一次不自知的勾引,让她这段日子梦里都不太平。他要真是她梦里头那样也就罢了。关键还不是。   她还能惦记上他了?尹流伊可不这么觉得。她白天怎么看明柯若怎么觉得闷。说是闷吧,他有时候又会闪现那种让她心燥的样子。   她有必要去看点更火爆的男人了。否则这事都不叫人事!    ☆、扇舞   她这样做了决定,目光又回到男人脸上。他的容颜很是安宁,没有变化。看样子是睡熟了。   尹流伊觉着明柯若是害怕女人的触碰的,否则不会二十岁了还不嫁人。她原先觉得他这人绷得紧,尹初跟她说过男人身世后,她才稍微理解一点。不过要说男人真怕女人吧,也不像。他身在镖局,行走江湖,未见有什么回避。而且他勾得尹守义和尹守德魂不守舍,平日里并未拉开距离。这种人,让人怎么说好呢?   想想挺无趣,她没再将思绪浪费在男人身上。她这趟出来,她娘该把她爹搞定了吧,要是再成不了事,神仙也没办法。   想想她爹这些年的苦,她心里有恨,更多的是觉着她爹太过执着。罢了,她做的事是给她爹一个幡然醒悟的机缘,真要是他们不能复合,只能说今生有缘无分。   男人打了个盹,便醒了。天边泛起鱼肚白,男人瞧见尹流伊将篝火依然升得炽烈。“大小姐。”   他走过去,“咱们上路吧。”   尹流伊没抬头,她正在拨弄火焰。顺势就熄灭了。   他们到达子归城是在两个时辰后。这城建得虽说粗犷,里面样样齐全。这里离镇北关骑马需要六个时辰,是朝廷补给休憩的重地。   尹流伊领着明柯若先找了家雅致的客栈,而后用了膳,便回屋补眠。   华灯初上的时候她才醒过来。她打开门的时候对面的门跟着也打开。她看过去,男人一身清爽,似是刚沐浴过,一身青衣,像是刚买的新衣。男人的发上簪了根白玉的簪子,从前也没见过。   “大小姐,您醒了。”男人招呼着。尹流伊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两遍,让他很不自在。   “嗯,没休息?”   “躺了会,睡不着。”   真是觉少。“去买衣服了?”尹流伊随口问着。   “昨儿的衣服全沾上灰了。其他的没来得及清洗。”男人解释道。没想到到了镇北关掉头就回。   “多钱啊?”尹流伊有些无聊。好像男人近来青衣穿的多了。   “二两银子。”   有这么便宜吗?尹流伊将男人又打量了一遍,有些疑惑。这子归城的东西不便宜,来的时候经历过。   男人被尹流伊的目光弄得紧张,“店家还送了根簪子,说是搭着衣服卖的。”   白痴。他那根簪子怎么着也值十两银子。更不用说这身衣服。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。尹流伊瞧着男人那清清爽爽的样子,转念一想,“那店家是女的吧?”   “是的。”   “年轻的?”   “二十出头。”   “明柯若,你又出去勾引人了?”   尹流伊这话问的阴测测的,男人吓了一跳。“我没有。”   “你白痴吗?这衣服该值多少银子你真不明白?”尹流伊白了男人一眼。   “是很便宜。店家说要过节了,便宜着卖。”   “别人的都便宜?”   男人让尹流伊的话问住了。“我没留意。”   “那店家是不是让你往后常去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你没说自己是过路的吗?”   “说了。她让我往后路过这里再去。”   “你就没说你不会再来了?”   “大小姐,我没说。”男人很难堪,这种往后的事,能说的定吗?   尹流伊觉得气不顺。她咣的一声带上门往外走。   男人赶紧锁上门跟着。“大小姐,我们去哪里?”   “青楼。”   青楼?男人脚步一滞。   “爱去不去!”   男人不明白尹流伊怎么就一副不悦的模样。就因为他买了身便宜衣服?他没有刻意想占便宜。他没去过青楼。那里不是普通男人该去的地方。可是尹流伊正在气头上,他硬着头皮跟上了。   尹流伊没想到男人真跟来了。她原本是打算着用了晚膳,让男人待在客栈,她自个儿去逛逛。   这男人真不检点。青楼也进。   挑了家门楣最大,客人最多的青楼,尹流伊走了进去。身后的男人跟着她的距离随之明显近了点。   三六九等的包间,尹流伊叫了最贵的。随后,鸨父笑眯眯的凑过来,“大人,您要个什么样的,头牌吗?”   “不一定头牌,让你们楼里最放得开的小倌过来。”   “还真是巧,咱们楼里最放得开的就是头牌。”   “是吗?你们这头牌这么不娇贵?”尹流伊一脸狐疑。   “大人说笑了。咱们楼里头牌精贵着呢。就是标价高。”鸨父笑得一脸褶子,跟条老狐狸一样。   “什么都会吗?”   “那是,绝对的和天乐宫TJ出来的一个水准。”   尹流伊绷着没笑,“那也没什么新奇的。”   鸨父吃了瘪,没退缩,更起劲的卖弄了,他小小声,“大人是见过天乐宫出来的人吧,我们楼头牌虽然没去过那里,可是趣味很多。点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。”   “是吗?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叫扇舞。”鸨父适时的招揽生意,“这名不错吧?”   “还成。”   “那大人出多少价呢?”   尹流伊拿了张银票出来。鸨父立刻两眼冒光。“您等着,人马上就来。”他瞥了眼一旁的男人,想张口问,想想还是算了。这年头,一肚子坏水的女人多了去。谁管她们玩什么花样。   鸨父出了门,房间里顿时冷清下来。鸨父呱呱的声没了,雅居里异常的安静。看样子这屋子密闭得不错,尹流伊这么打量着,视线撞上了男人的。   男人被那带着流光的璀璨黑眸瞧得一阵慌乱。他抿着唇,向前两步,拿起酒壶替尹流伊斟酒。  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青瓷酒壶,淡青色的血管在滑腻的肌肤下清晰可见。沐浴过后的体香近身可嗅。尹流伊侧目看向离她仅一步之遥的男人,那唇抿得那么紧,真让人别扭。“不喝酒,给别人斟什么酒?”   男人望向尹流伊,她的眼眸中淡漠一片,闪着明显的不悦。又错了?!“对不住。”   男人将酒壶搁好,旋即退后。   青楼里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。尤其是不熟的楼子。尹流伊没碰鸨父方才送过来的这壶酒,只是用手指轻叩着桌子。那叩声不紧不慢,一直持续。   一盏茶的功夫,雅居的门才再次响起。   “进来。”尹流伊不耐烦的吩咐。吊人胃口这事甚是无趣,要不是不想男人领着回去,尹流伊已经挪步了。   “您久等了。”门外站着两个人。一个身着嫩黄衣衫的少年,清秀可人。另一个周身被黑绸披风覆盖,遮得严严实实。那披风上用金线绣着祥龙,绣工精致,龙旋生动。他带了一顶珠冠。那珠冠上嵌着的全是黑色珍珠,衬着繁复的金丝绞花,可见华贵。那珠冠前覆着一层黑色的精致薄纱,看不真切。   出声的,是嫩黄衣衫的少年。   尹流伊冷道,“来了就进来。”   身着黑披风的男人先进了门。他走动的时候有细微的铃铛响声,清脆悦耳。   “你就是扇舞?”尹流伊斜睨着离她七尺远的小倌。是费了心思装扮。   “对,大人猜的没错。”扇舞的声音很特别,妩媚,带着上扬的尾音。   “听说你是这楼里的最放得开的,怎么裹得这样严实?”   “楼规如此,大人见笑了。”   “先看看模样身段,不成的话你就退下。”   “大人,您真是着急。”扇舞这样说着,抬起手开始解披风的系带。他的皮肤很白,透着玉泽。他解的很快,披风抛到身后,那黄衣少年接的很准。   那披风掀起的时候有一股浓香扑鼻,随后尹流伊看到面前的人着的是黑色薄纱长袍。那衣领开的不大,但是直到腰际才收拢。狭长的三角空处,可见扇舞上佳的胸膛肌肤。他的腰身两侧衣袍是挖空的,自胸以下,胯骨以上部分,是两指宽的镂空。说是镂空,那镂空处还有两条金线,串着几个小巧的金铃。   这一身衣袍算是大胆,但重点部位全部遮挡的严密,是用纱层叠如扇。挡的有趣,风情。   扇舞这样做的时候,留意了尹流伊的眸色。她眼中未有异色。   扇舞于是举起自己的珠冠,将容颜展现出来。   他生的很漂亮,黑玉般的双眸,娇艳的红唇。鼻梁秀挺,鼻翼娇小。他妩媚一笑,婉约流转。   托着珠冠,扇舞转了一圈。黑纱舞动,铃声清越,馥香四溢。扇舞的腰肢很细,这一扭动如同灵蛇。妖异,美艳。   男人看的怔住。他一直觉得主夫裴青影是他见过最风情的男子,不想这子归城,也有这等美艳之人。   他下意识看向尹流伊。她依旧用手指轻叩桌面,那叩声如常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 ☆、还成   “还成。”尹流伊轻笑了一下,眸中的不羁闪烁。   扇舞走了过来,桌上的酒杯是盛满的,他拈过来喝尽。复而,他又斟了一杯递给尹流伊,“大人,您喝吗?”   “不喝。”尹流伊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扇舞。   扇舞又喝了一杯,俯身撑在桌前,凝视着尹流伊。他的眼眸生得漂亮,亮晶晶的,带着野性。   “都会什么?”尹流伊挑眉问道。   “您是看表演,还是合奏?”扇舞的目光扫过明柯若。男人也在看他。扇舞想了想,给了明柯若一个妩媚的笑。   他笑完了,明柯若还在盯着他看。扇舞没再注意男人。这是拴不住自己女人,不甘心吗?   “表演,全套。”尹流伊的话很简短。   “是吗?大人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吗?”扇舞觉得这种要求的女人,要么是第一次来,要么是变|态。面前的人,显然是后者。可惜了一身好皮囊。   “物件倒不必,你投入点就行了。”尹流伊想的是只要不再梦见明柯若就行了。这扇舞长得不错,身段不错,算是知情知趣,接下来就看他的本事了。   “大人,表演和合奏的打赏是一样的。”   “自然。”尹流伊拿了张银票递给扇舞。   扇舞接了,看了,媚媚的笑道,“大人可否换间雅居?这里是一般合奏的地方。”   “不用。”尹流伊觉着没必要。   “大人,您往上挪步一层楼便可。您出的起银子,扇舞不是不懂事的人。”扇舞笑得婉约。“您不是也嫌这里的酒不好喝吗?大人,扇舞有存了年份的好酒,只等有心人来品尝。”   尹流伊有些不耐,她拧起眉。扇舞笑道,“您不过是心烦,排解排解。扇舞虽然卑微,也懂得分寸。”   他这样说了,尹流伊没再轻看他。   扇舞披上披风,带上珠冠。他率先往外,尹流伊和男人跟在后面。   扇舞带尹流伊去的房间,比先前那间还要华美。房门打开的时候,房中弥漫着龙涎香。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搁在青铜鼎器之上,将房间照得半明半晦。房间的地上铺着黑色狐皮拼接的长毯,当中有一张黑色狐皮覆着的贵妃椅。那椅子在房中最亮之处,一旁有一面墙壁皆嵌有铜镜,铜镜打磨的很是精细,光可鉴人。   与贵妃椅正对的是,是一张罗汉榻。亦是覆着黑色狐裘。罗汉榻一旁摆着一张长长的案几。案几上有几个檀木匣子,或大或小。   那罗汉榻的后面,有一扇屏风。屏风上绘有一个男人,侧卧在花丛之中。那男人娇艳无比,未着衣裳。画工精美,形态风流。   扇舞褪了鞋子,光足踏上裘毯。“大人,您请。”   尹流伊直接走了进去。她坐到罗汉榻上,男人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,站立一旁。   “小粽子,你去拿我的好酒过来。”扇舞对嫩黄衣衫的少年吩咐道。   “不必了。”尹流伊觉得并无必要。   “大人,您不喝没关系,我自个儿喝。”扇舞解了披风,取下珠冠。他走到尹流伊面前,“大人,您给扇舞选身跳舞的衣服吧。”   天乐宫也有这种方式,尹流伊没拂了扇舞的颜面。她跟着扇舞走到屏风之后,那后面是张宽大的架子床,柱架上面缠着许多条黑纱。   床的左边有一排长架,上面挂着许多衣袍。颜色不一,款式各异。唯一相同的就是魅惑无边。   尹流伊瞟了一圈,指着其中一件LUO色长袍,“就这件吧。”   “大人,您还真不是来寻乐的。”扇舞抿着嘴笑了。   尹流伊玩味一笑,“换吧,出去等你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俺卡了 ☆、麻烦   男人打量着这间雅居,这种环境让他陌生,心悸。他在跟着尹流伊来这里的那一瞬,就对这里的氛围很不适应。进了先前的雅居,他稍稍放松。那里比较像一间客栈的上房,可是现在这个地方,晦暗,暧昧,处处都透着让男人无所适从的不安。 实话说,他想离开了。   尹流伊走了出来,她一出来就看见男人迷茫而惊慌的视线。像一只迷失于丛林的麋鹿,让人只想撕碎他。她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十分不满,摆面上的活色生香,还及不上男人蹩脚的魅惑吗?   她回到罗汉榻上坐定,心想着这男人这种时候还杵在这里,脸皮儿也够厚的。罢了,让他开开眼,往后知道怎么侍奉女人。   男人看到了尹流伊眼中的不屑,他想告退,可这个时候门吱呀一下打开了。   嫩黄衣衫的少年走了进来。他端着一只古朴的托盘,上面有一把精美的酒壶,两只玉杯。他将托盘放在长几之上,笑笑的看向尹流伊,“大人,您先听曲吗?”   “弹一首听听。”等着也是闲着,尹流伊没拒绝。   嫩黄衣衫的少年摁了进门处一个青铜摆设,一旁的墙壁裂了一块,缓缓向上。一间暗室露了出来,里面是八尺见方的地台,满铺白色狐裘,上面有一架筝。   嫩黄衣衫的少年踏了进去,他跪坐于筝后,认真的弹起曲来。那曲遒练,如风猎猎,鳞鳞云起,一曲尽了,尹流伊不由夸赞,“好曲,何人所作?”   嫩黄衣衫的少年不娇不媚,“大人,这是小粽子自己随意所作。”   “没想到小粽子还是个曲艺人才。赏。”尹流伊由衷赞道。嫩黄衣衫的少年走了过来,跪在她的身前,他抬头仰视尹流伊,眸光柔静,楚楚可怜。   尹流伊取了张银票,递给少年。少年不接,轻声,“大人,您能带我走吗?”   尹流伊瞧着面前之人,不动声色。   少年又往前爬了一步,他将双手举起,这双手不美,有茧可见。少年的脸也仅清秀,姿色中上。“小粽子心知冒昧。大人,再过三个月小粽子就满十五了。鸨父说到时要让小粽子以身侍人。小粽子这辈子只想安安静静的弹筝。求大人垂怜。”   尹流伊没说话。男人站在一旁,不禁心生恻隐。   这样的僵默中,扇舞出来了。   他换了妆,那妆越发妖冶。红唇黑眸,鲜明热烈。他着的裸|色长袍,色若肤色,薄如蝉翼。身体几近全现。那长袍上部中规中矩,除色透明。自腰起全为散落布条,单看是件完好的袍衣,人一穿上便再难合拢。   扇舞里面再未着衣,这样步出屏风,身体私密时隐时现。他的身体生得更加漂亮,娇粉欲滴,蓬勃动人。   这身衣服腿|根处尚有两条裸|色薄纱长带,缀有金铃。扇舞系得漂亮,如蝶双飞。   眼瞧着嫩黄衣衫的少年跪在地上,扇舞只当未见。“小粽子,去弹曲吧。我要给大人跳舞了。”   嫩黄衣衫的少年爬起身,返回暗室,面如常色。再起的筝曲,迷离幽幻,若夜深长,爱|意缠绵。   扇舞舞得悠缓,婉约。他的舞姿华美,男人却不大好意思去看。扇舞的身体,基本都能看得见。扇舞不觉得羞耻,男人看得面红耳赤。   这舞的后面,扇舞解了衣袍,仅余两条系带。   舞尽了,曲也尽了。扇舞坐到了贵妃椅上,暗室的门缓缓落下,徒余光壁。   雅居里只剩了扇舞,尹流伊,还有男人。   扇舞侧躺于椅上,手指抚唇,“大人,扇舞跳的好吗?”   “不错。”尹流伊笑得邪魅。   “那扇舞开始给大人表演了。”扇舞这样说着,开始抚摸自己的身体。   男人觉得再待一秒都是煎熬。他闷闷出声,“大小姐,您继续,我先回客栈了。”   尹流伊看向男人通红的脸,闪烁的眸,薄谑,“这会儿要走了?我怎么觉着你看得很投入呢?”   “我没有。”男人弱弱的争辩。   “什么都是你没有,总这样做了不承认有意思吗?”尹流伊若有所指。   男人自然听出尹流伊还在说他白日里的事,什么叫又勾引?他从未有过,只怕她早生误解。他抿着唇,不知怎么解释,索性不再开腔。   “这么晚了你出了这间雅居,只怕也会被人当小倌。去屏风后待着吧。待会一起回去。”尹流伊做了安排。   男人闷闷的退到屏风后。那后面的摆设让他心惊。他不想坐到床上,干脆坐在了地上。裘皮触感柔软,让他稍减不安。   他刚坐好。扇舞说话了,“大人,您的人好生羞涩。”   您的人?是说他吗?他不是尹流伊的人。男人脸烧得更红。却又竖着耳朵,想听尹流伊说什么。   尹流伊没说话。   铃铛声响起了,扇舞走到案几旁,斟了两杯酒,“大人,喝酒吗?”   他执着酒杯到了尹流伊身旁。尹流伊接了一杯,浇在了扇舞的□私密。   “大人心肠很坏呢!”扇舞一口饮尽酒,转身将酒壶拿了过来,递给尹流伊。   尹流伊站起身,将这壶酒浇在了扇舞身上。她洒得很均匀,最后还剩一点,她将壶嘴对准扇舞的嘴巴。   扇舞张嘴喝了,他仰起脖子,可见精致的喉结攒动。喝完了,他眉梢含情,“大人,您真浪费,早知如此,我就不拿这三十年的陈酿出来了。”   “还是值得的,闻着很香。”尹流伊笑得随意。   “大人要是真觉得香,就会饮上一杯。可惜了。”扇舞将酒壶放回托盘,笑得依然妩媚。   他回到椅子上,用手在周身缓缓一圈,而后抚弄着自己的茱萸,“大人,喜欢这里吗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那大人准备怎么赏它呢?”   “让它颜色更深一些。”   扇舞捻动自己的蕊珠,待色殷红,他媚媚一笑,“这样成吗?”   “不错。”   扇舞将手滑向自己□,“这儿呢?”   “不够精神。”   扇舞扶住娇粉,上下滑动。不一刻那处矗立起来。   “大人,您不打算垂怜扇舞吗?”   “不是已经在了?”轻笑从尹流伊口中泻出。   扇舞闭上眼,娇嗔着,“好希望大人来帮帮扇舞。”他这样娇|吟着,手上动作不减。   那铃铛随着扇舞的起伏轻轻晃动,一派淫|靡。   直到液花四溅,扇舞才睁开眼眸。他眸若秋水,含情脉脉,“大人,方才扇舞想得全是您在扇舞身上起伏。”   尹流伊瞧着面前之人的旖旎艳色,他胸膛起伏,□淋漓,周身微颤,确实美艳。可惜,她却没有触碰的想法。   “扇舞的表演很精彩。今儿就到这吧。”   扇舞眼底浮上一抹暗色,很快又明媚起来。他拿起衣袍,随意的拭净身体。起身摁开一旁的暗室,小粽子抱着膝头,呆呆的坐着。   扇舞转过身,走到尹流伊身前跪下,“大人,小粽子曲子弹的不错。您带回去解闷吧。”   小粽子没想到扇舞会替他说话,张大了嘴巴。很快,他急奔过来,也跪了下来。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盯着尹流伊,“大人,小粽子吃的很少,也不用买衣服。小粽子什么粗活都能做。”   “怎么想起来求我?”尹流伊瞧着面前两人,只觉荒唐。   这屋子里还弥漫着麝香之气,她明明只是来消遣。这倒是沾上尾巴了?   她起身走到屏风后,只见男人坐在地上,将头埋到膝盖里,捂紧耳朵,像只鸵鸟。她用脚踢了踢男人,“起来。”   男人察觉到动静,露出脸来。那脸色竟然有些苍白。   他赶紧站起身,微微打量尹流伊。   “看什么?”尹流伊觉得男人这样子很傻。   果不其然,男人连忙摇头。   这是话都不会说了?尹流伊暗骂了一句白痴。   她领着男人走出屏风,扇舞和小粽子还在跪着。   男人显然被外面的情景弄糊涂了。他不解的望向尹流伊。   尹流伊没好气的说,“看什么?还不是求我替他赎身。”   小粽子赶紧又爬过来,这次竟然爬到明柯若身前,“公子救救我。小粽子不想当小倌。”   扇舞一把扯过他,“小粽子你糊涂了,别求错人。哪有男人会给自己妻主赎小宠?”   男人尴尬无比,“我不是……”   他还没解释全,小粽子一把抱住他的腿,“公子,我不会当小宠。我什么粗活都会。我就是不想做小倌。”   “起开。”尹流伊冷下脸。这话是对着小粽子说的。   小粽子吓得退后好几步。   “明柯若你个白痴,就这么让人抱上腿了?他要是杀手你几条命都丢了。”尹流伊训斥着男人。   男人自觉理亏。   小粽子赶紧解释,“大人,我不是杀手。”   “当然知道你不是。”尹流伊没好气的看着面前的小家伙。毛还没长齐呢,胆子倒不小。这青楼有几个是情愿做小倌的?他倒知道求人。哪来的眼色看得出她是心善的人。   “赎你要多少银子?”明柯若瞧着小粽子实在可怜。这青楼是毁人的地方啊!他还那么小。   “不多,只要五百两。”小粽子像是看到希望,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。   “大小姐,要不就赎了他吧。”男人开始求情。五百两不少,可是救人一生啊!   “赎他干嘛!给我当小宠?”尹流伊瞧不上男人的烂好心。   “大小姐,他还那么小。”男人低着声。   “小?他再过三个月就能接|客了。你是第一次来青楼新鲜是吧,你问问他在这待多少年了?”   男人将目光调向小粽子。小粽子一脸黯淡,“没错,我是在楼里出生的。我爹是这里的小倌,被人活活凌虐死的。”   “公子,你要是不救我,像我这样姿色平庸的人,也许没过几年也会被人凌虐死。”小粽子这会儿认定只有男人能救他了。青楼里哪有正经男人会来?来了又有善心的,他不求这人还求谁?   “大人,您今日给我的打赏有一百两,给小粽子的也有五十两。剩下的银子我替他出,您把人领走就行。往后,他一定不会给您添乱的。”扇舞说话了。他那艳丽的脸庞此刻庄严了许多,那种妖媚都不见了。   “这是盯着我不放了?”尹流伊瞧着扇舞。这男人,倒是傲骨。   扇舞笑道,“您就行个善吧!”   男人像是想到什么,“大小姐,您不是需要小厮吗?把小粽子领回去吧!他瞧着也伶俐。”   尹流伊重新坐了下来,瞧着面前三人,她心说这都什么事。不过这小粽子确实有才能,暂时看上去还算无害。   她看向扇舞,“你舍得?这样今晚也白忙活了。”   扇舞笑得风情,“舍不得。您要是同意了,我就觉着今晚是我在这楼里最值得的一晚上。”   尹流伊勾起扇舞的下巴,“怎么不替自己求?”   “求什么呢?”扇舞笑得坦荡。“您不会要我这种人,我也出不去。”   “扇舞哥哥是死契。鸨父总拿他当摇钱树。”小粽子吧嗒吧嗒哭出来。   “别哭了。”扇舞别过脸。“客人不喜欢人哭。”   尹流伊发话了,“那就赎了吧。赎回去当小宠。”   她取了张五百两的银票给扇舞,“扇舞,你起来。把衣服穿上。颜面不要了,这身子总还是怕冷。”   她的话让男人和小粽子又惊又喜。只有扇舞笑得释然,“谢大人!”他起身换回先前的衣服,出门替小粽子赎了身。   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个小包袱,那里面是小粽子的几件衣裳和私下攒的碎银子。“大人,我不留您喝酒了。这里的酒确实没法喝。”   他把包袱递给小粽子,“小粽子,往后要听话,别给大人添乱。”   小粽子连连点头,哭得稀里哗啦,“扇舞哥哥,我舍不得你。”   “舍不得就留下。”尹流伊阴测测的说道。   吓得小粽子瞪大了眼,想哭又不敢哭。他可怜巴巴的看向明柯若。   男人拉他到了一旁,“扇舞公子,往后小粽子大了,会让他回来看你的。”   “成。烦请您看牢了,别真让小粽子给大人做了小宠。”扇舞笑得恣意,那笑靥浓烈,如同骄阳。   男人被噎住了。   尹流伊笑说,“希望别在这儿再见了。扇舞,总有一天会有人领你出去。小粽子我会带到柳故城的极真镖局,往后你可以去看他。”   “大人真讨厌,就不能好好给人个祝福嘛!”扇舞眼睛泛着潮湿。   尹流伊头也不回的往外走,“别哭了。我们这就走。省得你明儿肿了眼,做不了生意。”   扇舞没跟着,眼瞧着那三人就这样出去,真像是梦。   尹流伊和男人领着小粽子出了楼,已是亥时。长风猎猎,皎月当空。尹流伊瞟了眼男人,“明柯若,你真是个麻烦。去的时候不省心,回来你又弄了个小麻烦精带着。”   小粽子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,男人瞧见了,不免心疼,他低着声,“大小姐,都是我的错。”   白痴。尹流伊剜了男人一眼。   瞧他眸中惶恐,尹流伊没再多言。瞧着这天又黑了,希望这男人晚上别再来她梦里捣乱。    ☆、安排   来的时候是被男人气得直奔青楼,尹流伊这会儿觉得饿了。时候也不早了,尹流伊在街边找了家还在营业的小酒馆,领着男人和小粽子开吃。   她叫了酒,心里在回味刚才扇舞的表演。这印象要加深点,虽说她没激动起来,但也不能就这么磨灭了。   小粽子压根不敢碰尹流伊叫的下酒菜,他捧着碗,小心翼翼吃着碗里的白米饭。男人瞧他可怜,给他夹了几箸菜,小粽子连忙推拒,“公子,我不吃菜,有饭吃就很好了。”   “不必叫我公子,我的名字叫明柯若,你可以叫我明大哥。”男人淡淡的笑着。“你还在长身体,要多吃点。”男人说罢,又想往小粽子碗里夹菜。   尹流伊瞧他们两兄友弟恭的寒酸场面觉得好笑,她抿了口酒,“明柯若,你拿我的银子不当钱?上杆子非要浪费在这小麻烦精身上?”   男人愣住了,这一路尹流伊绝对不是简朴的人。眼下就多一个孩子的菜钱了?这是还在怪他不该求情,赎小粽子出来吗?“大小姐,我分一半给小粽子吃,您别计较。”   “分什么?你吃的都是极真镖局的。你要是没力气做事,极真镖局养你干吗?”尹流伊没好气。她正在回想扇舞,男人在一旁说话,她想的全是刚才男人在屏风后面的鸵鸟样子。还有他那惨白的脸色。   她瞧了过去,这会这男人面色倒是恢复了。并且被她这么一挤兑,脸全红了。   小粽子吓得哆哆嗦嗦,可还算仗义,“大小姐,您别怪明大哥,小粽子也可以为极真镖局做事情。小粽子不是吃白食的人。”   “谁准你叫我大小姐?”尹流伊决定给小粽子先立个规矩。才见第一面,他刚才就敢在楼里求她赎人,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。“该叫什么不明白?白在楼里待那么多年?”   “主子?”小粽子就是觉得该跟着明柯若一起叫啊,不过他突然发现明柯若竟然不是叫面前的女人|妻主?   “谁是你主子?”难为就难为到底吧。   “主人?”小粽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真要挤出泪水了。   “你还真把自己当小宠了?”自以为聪明的小家伙,吓不死你!   小粽子啪的一下跪地上了,“我我我,我该叫您什么?”他吓得结巴了。开玩笑,这里离楼子还很近,千万别再被送回去。   “我我我?你怎么不汪汪汪啊?学小狗叫?”尹流伊又喝了杯酒,漫不经心的调侃小粽子。   “明大哥。”小粽子彻底被吓到,凄凄艾艾看向明柯若。   男人同情之心继续泛滥,“大小姐,您别吓着他了。小粽子还是个孩子。”   “孩子?他见过的人不比你少,别总觉得他干净。”尹流伊提点着男人。   男人有些无奈,他斗胆建议,“大小姐,小粽子是楼里出来的,总归懂得侍奉。您平常不是也喜欢小厮侍奉的吗?这路上舒芒和舒节两位公子不在,您就让小粽子试试吧。”男人想到的是初次见尹流伊时她的要求,还有她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带了舒芒和舒节回镖局。这都说明了她的习惯。但他没想这一路,尹流伊没提过什么。   “行啊,你都安排好了?还真把自己当主夫了?”尹流伊没想着男人还学会多事了。来历不明的人带着就带着,还近身侍奉?他就这么行走江湖?那么大年纪没被人活剥了真不容易。   “我哪有……”男人这么说着,羞涩难当。主夫?她的主夫?   他那份不自然尹流伊全看在眼里,也刁难的差不多了,她一并忽略掉刚才的事情。“小粽子,你起来,别冻病了连累我。”   小粽子战战兢兢爬起来。就站桌边上,完全不敢坐。   “你该叫我尹大恩人。”   “哦哦,大人原来您姓尹啊,这姓真好听。尹大恩人。”小粽子开始拍马屁。   尹流伊给了明柯若一个眼神,瞧瞧,这孩子傻吗?这伶俐劲比他明柯若可是强多了。   男人的思维还沉浸在刚才那句主夫里,完全被尹流伊一瞧一个不自然。   尹流伊头疼啊,这男人要么冷冰冰的,要么木愣愣的,再不然就是迷茫着,一副欠|干的样子,现在还扭捏上了。就不能正常点?   她管不了了。收回正形,“小粽子,你往后就跟着你的明大哥做事情。至于我吗,你还是称呼少镖头吧。”   “哦哦,少镖头。我知道了。”小粽子喘了口气。差点被吓死啊!    ☆、多虑   “坐下,把这两盘菜吃了,敢剩你就别跟着我。”尹流伊点了两只盘子,里面的菜一荤一素。   小粽子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,大气不敢出一下。他偷瞄了一下明柯若,男人面色微红,用起膳来也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。估计明大哥只是侧夫,或许是小侍,小粽子边吃边猜。   回到客栈明柯若自然而然的把小粽子安排在他的房间。他刚准备休息,尹流伊把他叫了过去。“今晚上你住我这边。”   什么?男人震惊的瞪大了眼。   “别想多了。那孩子不知道可不可靠,所以你离他远点。”   “那我再去要间房。”   “舒芒给你的香囊还在?”   “不在。”男人摇头。   就知道不在,她那日扒他衣服时就没见过。尹流伊不耐烦的解释,“人要是盯上我们了,我不在,你别又被人下药。”   多虑了吧,男人真心觉得小粽子不是坏孩子。   “睡吧。”尹流伊一个动作点了男人的睡穴。瞧他那副一脸不信的模样,她懒得费口舌。   把男人丢到床里面,尹流伊也躺了下来。她闭上眼休息。到了半夜,她一下子坐起身来,大汗淋漓。   晚上在扇舞那看的情景居然她都梦见了,可是那里面的人全变成了明柯若。包括脸,包括身体。尹流伊真要暴躁了。她扭过头看到一旁睡得香甜的男人,真恨不能把他给撕碎了。   她真就不明白,这男人哪来的本事,快要夜夜入她的梦了。她披衣起身,敞开窗吹了会冷风。   估计是见得太多,天天见。他前段时间又做过那些媚人的模样。   尹流伊想来想去,觉得这个原因最靠谱。她决定了,尽量远离男人。   重新上床,尹流伊竟然睡不着。男人就在一旁,许是夜晚静了,他身上那股体香直往尹流伊鼻子里蹿。   太坑爹了。尹流伊从柜子里翻了床被子出来,她卷着被子躺在罗汉榻上,心想这都什么事!   天刚亮,尹流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戳醒男人。男人睁开眼眸,正对上尹流伊的视线。他突然就羞得无地自容。别过脸,他的心快跳得从胸膛里蹦出来。   不是第一次这样睡了。何况昨晚她后半夜睡得可是罗汉榻。尹流伊叫男人这娇羞的模样弄得心中烦躁。“起来,用完早膳早点上路。今晚上你睡罗汉榻。”   男人这才发现一旁的罗汉榻上还有床被子。他误解了啊。他想的太多了,真可耻。动作迅速的收拾清爽,男人打开房门。   旁边的门居然开了一条缝。小粽子一看到明柯若的脸就冲了出来,“早啊,明大哥。”小粽子眼睛亮晶晶的,他就知道,明大哥是少镖头的男人,居然还叫大小姐,这是情调吗?   尹流伊没什么精神的走出来,她瞄到小粽子亮到诡异的眼睛,就知道这小孩心里没好念头。再一瞧,那小孩眼底有点淡淡的淤青。估计也没休息好,不过比她好。   小粽子一看尹流伊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,心里特别来劲。少镖头晚上一定没少操劳。他又看看男人的脸,有些红,还蛮滋润的。嗯嗯,少镖头估计身体有些虚,不过明大哥还是很性|福的呐!   尹流伊决定一回去就把小粽子送别处去,这小孩一脸的我就知道。想的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。到底是楼子里出来的,不洗脑绝对是不成的。   她懒得越描越黑,直接叫了早膳。膳毕她打子归城买了辆马车。吩咐男人驾车,她一头钻到车厢里补眠。   小粽子可不敢在车厢里待着,他跟着男人并排坐在驾车的位置,看着男人熟练的驾驶着马车,他心里头好崇拜。他到处乱看,眼花缭乱,太好了,他终于出来了。    ☆、远离   回程的时候已是初冬,隔不了几日,天就更冷上几分。尹流伊把男人叫过去睡了五晚上。过后,她同意了男人跟小粽子住一起。   五天的近身观察足够看出小粽子是个普通的小孩,会求她是太害怕在青楼里成小倌。还有就是她给的赏,五十两银票,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,他才敢斗胆有了指望。到底是靠近边关,在大臻富庶的地方,那些银子算不上什么。在子归城未见过太多赏钱的孩子眼里,天大了。   尹流伊实在不想再留着男人过来宿眠。她晚上变着法做梦,那梦里全是和男人交|合。每一次,那男人都媚得要人命。   她现在每次都是叫男人睡罗汉榻,也没点他穴。男人也顺从,没反对。就是每早起来的时候,男人脸上都挂着红润,拼命隐藏的羞涩,像猫爪一样挠人心。   尹流伊觉着不只是男人不对劲,她自个儿也出了问题。她现在除了用膳,都跟男人保持距离。白天她蹲车厢里,让男人驾车。也不管小粽子那小孩能不能受得了寒风。   晚上她要么去外面喝酒,要么在房中看书练功,绝不跟男人和小粽子待一起。   这种疏离,不仅男人感觉的到,小粽子也看出来了。   小粽子不明白男人怎么就被赶出来和他一起住了。难道说明大哥做错什么了?少镖头连话都不跟明大哥说了啊。   男人心里有些失落。诚然,尹流伊肯定小粽子是个没居心的小孩,是件好事情。可是尹流伊为什么又开始那样冷着他?明明从护送楚衍出来,尹流伊除了上次因为衣服的事说过他,其他对他还算和善。她还当着九王爷的面维护他。还怕小粽子会害他,留宿他。怎么就变了?   天越来越冷,风也越来越大。男人的心越来越凉。他不怕寒冷,走镖的时候他吃过很多苦,现在也没什么。他有点担心小粽子总待楼里,受不了寒风,所以给小粽子买了厚厚的斗篷。   小粽子从不叫冷,给他买衣服他都千恩万谢的。就是每天晚上他都会问男人,“明大哥,你怎么不跟少镖头一起住了?”   男人跟小粽子解释过他不是尹流伊的夫侍,可小粽子总不肯相信。小粽子总是劝他,“明大哥,妻主再生气再无理,你都要忍让啊!否则妻主的心就跑别人身上了!……”   他算是解释不清了。   在男人的低落,小粽子的小心翼翼与满心疑惑,尹流伊的刻意回避中,他们终于回到了柳故城。   回镖局的当天,小粽子就被舒芒接走了。舒芒温柔的对男人笑道,“少宫主说让小粽子去读书学筝。”   男人默默的应了。他给了小粽子一些银子,让他好好听话。小粽子虽然舍不得男人,但还是乖乖的跟着舒芒走了。   尹守德当晚就来看了男人。一别数月,她很是想念。她没逼迫他,只是询问这一路是否安好。尹守义走镖去了,她临走的时候还在和尹守德谈论男人。她们都没有把握能得到男人的心。   男人还是清冷的模样,回答也是淡淡的。可尹守德总觉得男人有点不同从前。具体是什么,尹守德说不清。可她觉得男人更加迷人了。   回府了半个月,男人没再见过尹流伊。甚至从前的丝竹声,他都没听见。这日尹守德又来找他,男人无心应对,“守德,你最近都不用走镖吗?”   “等守义回来就出去。大姐不在府里头,娘也总是跟着大爹爹,我要照看镖局。”尹守德凝视着男人,给了个答案。最重要的,她不想出去,难得和男人这么天天见的。   “大小姐又走镖了?”听到尹流伊的消息,男人心怦怦直跳。   “不是,她去了荣华门。回来当天就去了。你不知道?”尹守德沉静的望着他。她感觉得到,明柯若对尹流伊有些不同。她也问过,可男人都否认了。加之这一趟送楚衍去镇北关,尹流伊是叫男人去的,这让尹守德着实担心了很久。   幸好他们回来的时候没什么不对劲。尹流伊去了荣华门,听说还带了个小宠回来。她不打男人的主意就好。   “不知道。”男人沉声,“守德,今年要送丝绸去七彩国吗?”   “要送。我等守义回来就过去。”尹守德谈着正事。   “还是我去吧。”男人的情绪不佳。“再不去就赶不上回来新年了。”   原本去七彩国是男人的常镖。可去年尹守义说什么都要替他去。他现下不想待在极真镖局里头,不想去日日面对尹守德,更不想不小心走到哪里,都会想起尹流伊曾经出现过。    ☆、不知情   男人走的那天,尹流伊还没回来。他路过她的院子,那院门紧闭。仿佛从前的丝竹不绝都是错觉。真怪,从前他不喜欢那样的喧闹,可现在这样他更加的不习惯。   裴青影和尹初和好了,这是尹流伊回府后最大的好消息。裴青影叫她去了汉唐街隔壁的巷子,那里有裴青影新买的宅院。尹流伊觉得她爹真能折腾。从前的院子里有伤心,这换个临近的地方就没感觉了?裴青影说他最近不吐血了,请了惯用的中医看了,说他病都好了。尹流伊当然知道,她下的药让她爹吐血,骗他说是绝症。裴青影这才下定决心从天乐宫回来,他怕尹流伊将来没亲人。   尹流伊出去了,没再吓唬他,裴青影自然就没事了。总算她爹原谅她娘了,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还能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!她算是功德圆满,只期望她爹千万别发现是她做了手脚。否则她就惨了。   不过她这趟回来闲不着了,天乐宫一堆事要处理。她爹待在柳故城和她娘你侬我侬,她只能顶上。   回天乐宫总舵处理了一堆事情,尹流伊才返回柳故城。这来回折腾了一个月,她没少受累。人累点好,她梦着明柯若的次数少了许多。开玩笑,连觉都睡不上,哪还有心思想男人。   她回到荣华门,舒芒立即好酒好曲侍候着,她才想到还有件事忘记吩咐舒芒去做。“舒芒,小粽子最近老实吗?”尹流伊和舒芒闲话。   舒芒替她捏着肩头,柔声回道,“小粽子挺乖的,弹的曲确实不错。就是提过几次想见明镖头。”   “是吗?”尹流伊不想小粽子在镖局瞎说什么,才一回去就让舒芒把他领走了。这小孩还算有良心,没枉费明柯若替他求情。   “提了三回,我都按您吩咐的拒了。”舒芒的动作不减,“好点吗?”   “嗯,替我捶捶腿。”尹流伊吩咐着。“舒节忙起来了?”   “对,西域送来一批人,我们两最近都在忙这个。”   “那你还有空陪我?”   “天大的事没您重要。晚点我再去,耽误不了宫里的事。”   “舒芒,咱们宫里的迷烟解药和媚药混在一起用,会出什么事?”   “这个还真不知道。怎么?有人出事了?“舒芒抬头望向尹流伊。   “那你试试,多试几次。结果告诉我。”尹流伊不想解释。   舒芒大致明白了,“您放心,我这几天就给您音讯。”   尹流伊坐躺椅上,舒服的闭上眼。   “您回镖局看看吗?”舒芒问道,他好做安排。   “先不回。”其实有点想看看那只清冷的兔子,不过昨晚上又梦见他了,尹流伊心里头不舒坦。   “那我给您收拾房间。”   “嗯。”   舒芒起身进了内院。他走了几步,又回头看看。她回来了,住在这里,真好。   舒芒给尹流伊音讯是在三日后。   “少宫主,您说的事,我有眉目了。”   “是吗?什么结果?”   “咱们解迷烟的药有两种,一种是熏香,一种是口剂。这两样我都给中了媚药的男人试过,结果是一样的。都变得更加媚人,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。”   “就这些?”   “还有一个效用。这男人要是心里有人了,他会在迷乱的过程中叫那人的名字。”   “是吗?”尹流伊心里吃惊,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。   “没错。个个如此。所以这药原本我是想配出来卖,想想还是算了。有多少人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欢好?真配出来怕要害了不少人。”   “从前我小的时候我爹给我讲过个故事,说有一种果子,叫真实果。人吃了就会说真话,你说咱们这药要是配出来,可不就是真实果。”尹流伊心情大好。原来那兔子心里喜欢她!真没看出来,他还真能再喜欢上女人。   舒芒看到尹流伊嘴角上扬的愉悦,瞧得出她心情好。“那您的意思还是配出来吗?”   “不配。”尹流伊起了身,“我回趟镖局。”   “少宫主,明镖头不在。”舒芒笑笑的说道。   尹流伊脚步一滞,转过头斜了舒芒一眼,“那又怎样?”   “没怎样,就是突然想起来。听说明镖头去了七彩国,要年底才回来。”舒芒笑得眉眼弯弯。   “嗯,我回去看看。晚膳回来用。”尹流伊觉得舒芒真是个人才。什么都明白。   “成,我等您。”舒芒的声音里依然透着愉悦。   等到尹流伊的背影都瞧不见了,他才低下头,声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。   尹流伊出了荣华门,脚步才缓下来。没想到那兔子又出去了。她还是改天再回去吧,反正那镖局也出不了大事。   她在柳故城的街上兜了一圈,转到一个玉楼。快过年了,这楼外布置的喜庆。她瞧着顺眼,就踏了进去。   “大人,给夫郎买礼物吗?”小二姐机灵的很。   “都有些什么新玩意?”尹流伊思忖着买点东西哄她爹开心。   小二姐热情的给她推荐,尹流伊挑了几件,给她爹,给舒芒和舒节,末,她相中了两个绯玉的小挂件。一个小太阳,一个小月亮。她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明柯若脖子上系根红绳,上面坠着这两个挂件,身体被推晃的样子。   等她回过神,那小二姐一脸暧昧的瞧着她。她往外面看了一眼,太阳挂的高高的,大白天呢!她真要娶房夫侍了。勉强就那兔子吧。仔细想想,那兔子除了没正儿八经跟她睡过,基本什么事都发生过了。她发发慈悲算了。   腊月二十七,尹流伊奔回了极真镖局,她想着男人也该回来了。不想刚到镖局门口,就见明柯若站在门口,和一个年轻的华衣女人交谈着。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,看样子心情不错。   “回来了?”尹流伊打了个招呼。   男人吓了一跳,那双俊逸的黑眸撞到她时,眸光特别复杂。脸上的笑也没了。   尹流伊当即心情不爽,不高兴瞧见她?   “这位是?”一旁的华衣女人开了腔。她的开腔打断了男人的怔忪。   “大小姐,我回来了。”   “七王爷,这是我们镖局的少镖头。”   “几时回来的?”尹流伊脸上泛起阴霾。   “昨日午后。”   “柯若,你们镖局不就两位少镖头吗?”华衣女人打断了尹流伊和男人的对话。   又来个称呼亲密的?又勾引人了?尹流伊有种被带绿帽子的感觉。   “七王爷,这是我们镖局的大小姐,尹流伊。”   “大小姐,这是七彩国的七王爷彩云飞。”   男人替二人做了介绍。   这次勾引的人身份上去了。尹流伊做了判断。   “少镖头,幸会。本王这次是来向府上提亲的。”彩云飞一看就明白了。原来不止镖局里的另两位少镖头对明柯若有心思,这位从天而降的少镖头,同样有心思。她去年就想等着明柯若送镖的时候和他一起回来,登门拜访。没想到去的是尹守义。那么这一次,先下手为强。   “提什么亲?”尹流伊心里要爆炸了。死兔子,真敢勾引人,不想活了是吧。她状若无意,笑得玩味。   “本王想求娶柯若。听闻他已无至亲,所以这次打算向总镖头提亲。”   “呵呵,这门亲提不成了。”尹流伊斜了男人一眼,笑得更加莫名。   彩云飞这趟着人侧面问过男人,可有成亲或定亲,男人都说无。这会儿尹流伊这若有所指的话,让她费解。“为何?”她蹙起眉头。   “很简单,总镖头不在。”尹流伊又看了眼男人,那目光里含着浓浓的威胁。   男人回来至今是还没见到尹初,他估计尹初在隔壁巷子。他完全不知彩云飞这次来要提亲娶他。“七王爷,您怎么没和我说过?”   “柯若,本王前年就问过你亲事,你没答应。本王猜你认为本王诚意不够,所以这次亲自过来。怎么样,惊喜吗?”彩云飞有些得意。   “七王爷,我不嫁。”明柯若赶紧回绝。惊喜?惊吓还差不多。他明显感觉到尹流伊在用眼刀飞他。他不知情的好不好。    ☆、真相   “别着急拒绝。柯若,本王好容易来一趟大臻国,你是不是该尽地主之谊,领着本王领略一下大臻国的秀美风光?”彩云飞不是第一次被眼前的人拒绝。初时她觉得他矫情,后来觉得这人生就如此。那别扭的小样子让人特别心痒,她就上心了。   “不知王爷喜欢什么样的风景?”男人硬着头皮问着。到底是镖局里的常客,他没来之前这趟镖极真镖局就接下了,这些年一直没断过。他做不出毁了镖局生意的事。   尹流伊掉头就走。没招呼。这男人反了,当着她面与人勾勾搭搭。还有没有廉耻?她要是不教训他就不姓尹。   这日男人特别的累。白日带着彩云飞在柳故城游览古迹,晚上尹守义和尹守德都跑过来问他彩云飞怎么回事。他好容易解释清楚,躺到床上休息的时候已到子时。   夜静了,他想起白日里见到尹流伊那愤懑的脸色。她不高兴,一定以为他勾引彩云飞过来。他没有。不过尹流伊也没让他解释,不是吗?碰巧见到罢了。她走的时候不告而别。何曾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。   他幽幽的叹息,回来了,他路过尹流伊院子时那门还是紧闭。她不回来住了吗?   男人正想得出神,叩门声闷闷的响起。是他的房门响,不是院门。会是谁?“谁?”男人问道,起身披衣。   “是我。”尹流伊沉着声。   男人心漏跳半拍,“大小姐?”   “没错。”   男人动作更快了点。他匆忙穿上外衣,连夹衣都未着。他点燃蜡烛,打开门,只见尹流伊站在门口,满身酒气。“您找我有事?”   “对,有事。”尹流伊径直走了进来。   男人愣在门口。   “把门关上,不冷吗?”尹流伊站在房中,打量着男人的房间。   还是老样子,清肃。没什么温度。素白的床帐看上去冷冷清清,湖蓝的布被也瞧不出暖意。   男人关了门,走了过来。他拎起桌上的茶壶,倒了杯清水,“大小姐,您喝点水,喝酒了吗?”   “没错。”尹流伊没接杯子,“这么冰,怎么喝?”   “那我去烧点热水。”男人的院子里有个小炉子。   “站住。”男人的手腕被尹流伊握住,“我不喝。”   被握住的地方滚烫无比,男人有一种被烫到的感觉,他哑着声,望向尹流伊,“大小姐?”   只一瞬,男人的眼睛就湿润起来。那俊逸的黑眸在烛光摇曳中,闪着碎碎的粼光。   握他的手力道又大了点。   “大小姐,您找我为了何事?”男人艰涩的问道,他稍稍往后,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。   未能如愿。   男人整个身被往前又扯过一尺,贴到尹流伊面前,不过半尺。“来告诉你真相。”醺醉的酒气喷薄在男人的鼻前,男人觉得有点晕。好热,整个人都有些糊涂。   “什么真相?”尹流伊的视线灼烈,看得男人满心慌乱。   “楚衍给你下药那日,你到底怎么麻烦我的。你不是一直想知道?”尹流伊盯着男人织白的脖颈。他的衣服没穿整齐,领口的衣襟没有拉紧,她能看到他一点锁骨。他平常也这么给人开门吗?   “我真的麻烦您了?”男人的声哑哑的,低低的,近似于呜咽。   这种样子怎会勾引不到人?尹流伊怒火中烧。“你既然总是问,想必还记得。”   他不记得。他更是难以启齿。   “我不记得了,大小姐。是您那日说,我中了媚药。”男人垂眸,回避着尹流伊的直视。   “没错,那日你很媚人,热情的不得了。”冷嗤了一声,尹流伊勾起男人精致的下颌。   男人惊慌失措,不敢置信。他看向尹流伊,她的视线如炎炎烈火,还有轻视。   “不信吗?今晚我就是来帮你回忆的。”尹流伊放过男人的下颌,抚上他的腰。   “大小姐,您别这样。”男人想要退缩。“您喝多了吗?”   “别哪样?”男人退的不多,力气也不大。尹流伊讽刺的笑道,“这是欲擒故纵?把你勾引人的本事都拿出来看看。没准我发发慈悲,会收了你。”   男人的动作更大了点,想避开揉捏着他腰身的那只手。“大小姐,您别这样。”   “装什么?整天在外面到处勾引人,不如傍上一棵树。那样体面点,不是吗?”   “大小姐,您别污蔑我。我没有勾引人。”泥人也有土性,男人抢白。   “怎么?这是觉着我不如那个王爷,又想换人了?”尹流伊擒住男人挣扎的双手,反剪在身后。她拉下自己的发带,将男人的手腕绑得很紧。   “大小姐,您别这样对我。”男人又羞又愤,奋力挣扎着。   “扭什么,这么急?”尹流伊一巴掌拍在男人的翘臀上,“怎么每次都这么急?”    ☆、不承认   清脆的掌声,让男人身体一僵。他怔愣这一会,尹流伊将他托了起来,放到床上。   尹流伊站在他面前,开始解开衣服。   “大小姐,您回去吧,我知道您喝多了。”男人挣扎着坐起来。除了惊慌,还是惊慌。   面前的人只是冷眼看着他,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解开,将衣服丢在地上。只剩小衣的时候尹流伊停了下来,她坐到床边,手放在男人的衣襟上。“知道吗?那天你自己把衣领拉开,边拉边往我身上蹭。”   尹流伊的声音压得很低,她的力道很重,将男人的衣领整个扯开。如同那日情景。   男人的肩头露了出来,上身也曝露出来。莹润的肌肤遇到寒冷,起了颤栗。   “别这样,求您。”男人哽咽着。他往后退缩着,被尹流伊逼到墙角,退无可退。   “明柯若,你的身上有股子体香。第一次你替我撕鸡腿的时候,我就闻到了。那香很像我们天乐宫调的芝兰香。很多男人都爱买。”尹流伊抚摸着男人的肩头,他的肩头柔润,微陷的颈窝,翩翩的锁骨,生得曼妙。   她向上揉捏着男人的脖颈,将那织白揉到泛红,与此同时摩挲那精致的喉结,看他艰难的攒动,吞咽。喘息。“你那天一直在叫‘大小姐’,你跟我说,你很难受……”   尹流伊很满意男人现在无处可逃的位置,她贴到他的耳畔,“你那天眼角都是媚红,脸烫,身子也烫,就像现在这样。”   耳畔的热息烫得男人酥|麻一片,他偏过头,“别这样……”   他让过的两寸位置下方,是他淡色的唇。现下这唇因为羞窘,红润起来。尹流伊抚向他的唇瓣,她舔|舐了他的唇角。“那天你就是这么舔我的……”   “我没有……”男人的眼睛潮湿起来,湿哒哒的,无辜,可怜。   “我很讨厌你这种装无辜的样子,讨厌你死不承认。”尹流伊含住男人的唇瓣。先是含弄他的两片润薄,而后深入进去。   口腔里全是醺醉的酒气,男人快要无法呼吸。每一颗贝齿,每一处龈肉都被扫过,可怜的舌头被纠缠,碾磨,无法自控。银丝顺着唇角滑下来,他根本阻止不了。尹流伊停止蹂|躏他嘴巴的时候,男人除了大口呼吸,完全没有其他的意识。   本来只是个小小的惩戒,没想到自己陷了下去。尹流伊瞧着喘息的男人,他的味道,的确不错。她就这样打量他,等到他平息下来,恢复意识。“记起来了吗?”   男人仓惶的摇着头。   “总是这样不知足呢!”尹流伊开始亵|玩男人的蕊珠。两指夹起一颗红珠,往上提拉。小小的肉粒饱胀起来。她轻舔了一下,看向男人,“你那天让我给你吹这里,真不知羞耻,对吗?”   男人想起了那日温泉中的疼痛。尹流伊说的是真的?真的。他真的不知羞耻过。   无法忽视被舔|舐的触觉,男人被尹流伊眸中的轻蔑刺痛,他只能闭上眼。   “这是在享受吗?”尹流伊掐了一下男人肿起的蕊珠,刺痛着他的强撑。   “明柯若,你闭着眼睛做什么?那天你可是睁大了眼睛,看我怎么帮你的。”   “今天只一边就满足了,你那天可是亲口乞求,要我给你安慰。”   男人的眼泪流了出来,清澈的泪滴,晶莹剔透。他泪眼婆娑,“大小姐,如果我那日真的做过那些不知羞耻的事情,我向您赔不是。您别再这样,求您。”   “别这样?你不是喜欢吗?明柯若,我让舒芒试了药,天乐宫的媚药和迷烟解药放在一起用,会让人叫出心上人的名字。明柯若,你那天从头到尾叫的都是我。你喜欢我,是不是?”   男人别过脸,咬紧唇瓣,不去体会尹流伊在他身上制造的漩涡。不去想被她蹂|躏的想要求饶的蕊珠,不去想慢慢苏醒的羞耻。   “不承认?就知道你会这样。”尹流伊的手抚向男人半硬的耸立。“明明就是个淫|荡的人。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什么。”   她的动作粗鲁起来,撕裂了男人的衣服。让他全部展现,如同初生。   男人不挣扎了,他也反抗不了。他只能闭着眼,由着她去羞辱。    ☆、意不适   “明柯若,不是一直说别这样吗?怎么现在这么享受的样子?”尹流伊拍着男人的脸颊。就这么喜欢吗?舒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?“   男人的心很痛,抽痛让他几乎要窒息,他睁开眼眸,看向尹流伊,“大小姐,您这么看不起我,为何还要这样?羞辱我您快乐吗?”   “您不是不知道我爹是因为被人羞辱才会自尽,您这是让我也死给您看吗?”   “明柯若,你会死吗?我这样你不是很快乐吗?你千方百计勾引人,不是就想被人干吗?”   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您一定要这样对待我?您身边有那么多男人,就不能放过我吗?”   “我不过是成全你想被人干的心思。干完了自然会放过你。”   “我不成全你,你总是一副骚样,你想丢尽极真镖局的脸吗?”   男人羞愤的说不出话来,他气得胸膛起伏,浑身颤抖。尹流伊揽着他,上好的衣料摩擦着他滑腻的肌肤。她的手握住他的耸立。“你看,都没碰你你就骚成这样。我不碰你,你还能忍得下去?”   “我今儿不来,只怕你明天就爬到那个彩云飞的床上了。也许你都等不及,直接拿守义守德将就。”   “大小姐,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龌龊。”男人心伤透了。他的眸冷冷的,绝望不已。   尹流伊一点都不喜欢男人的绝望,明明每次他都是那么媚,叫的那么淫|荡。真给他了,他又摆出这么不识抬举的模样。她的动作很粗鲁,捋着男人的脆弱,刮|搔着他的顶端,捻|弄着精致的小球。   “啊……”在这样疼痛的对待中,男人竟然喷薄而出。没忍住的呻|吟漏了出来。   “你真下贱。”尹流伊冷道。“不过那天你也是这样,弄得到处都是。”她将男人的液擦到他的胸口,腹部。“就喜欢这样是吗?”   男人的唇瓣都咬出血来。心真的好痛。   “这样你肯定还不知足,肯定还会出去勾搭别人。明柯若,我好人做到底,彻底成全你。”   修长的手指在男人身上揉|弄,酥|麻蔓延,男人不争气的又矗立起来。   “真是不知羞耻。”尹流伊纳入了男人。不去看男人流泪的脸,不去想他的绝望,只是把他的火热都束缚起来,熄灭他。   她想听到他美妙的呻|吟,他没有。那淡色的唇瓣咬成胭红,有血丝溢出。   讨厌他此刻的倔强。和她的梦完全不同。她要的是温暖的港湾,风雨过后可以停驻。不是这种僵硬的浅滩,陷得她寸步难行。   尹流伊狂乱的动作着,将男人死死的抵在墙角。   是真的很淫|荡呢!男人觉得自己的泪都要流干了。他的身体一次次跟着她起伏,宣|泄,身体臣服的那样彻底,仿佛她是他永远的港湾……   尹流伊走的时候解开了缚住男人的发带。那发带磨出了血,已经不能再用。她知道男人还醒着,虽然他的眼闭得那样紧。她解开他的时候他躺着一动不动。素净的床榻到处都是黏腻。   启明星挂在天空,无比明亮。天要亮了,新年即将到来。   一切都是崭新的,尹流伊只觉意不适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这章可以当完结章,再写就成禁文了。其实我也写不出。等往后我朋友来写吧,如果她能有时间的话~现在写文都写不到100收,可见我该封笔了。谢谢观赏! ☆、冷漠   门嗒的一声关上了,声音不大,却像赦令,让男人一下子瘫软下来。浑身都是酸软的,胸口很闷,手腕磨破的地方也恢复了痛觉。他转过身,将身体放平在床榻之上。哭过的眼眸酸胀不已,他侧目,天色灰蓝,已是清晨。   赤|裸的身体未曾得过一丝遮掩,此刻倍感凉意。男人想要拉过被推至角落的布被,触手处一片凉腻,事实上,这床榻之上到处都是黏腻的痕迹。空中飘浮着欢|爱之后的气息,浓郁的让人无法忽视。   “大小姐,”男人低喃。弱弱的颤声里带着悲鸣。   为什么要将他看得这样下作?他脑中充斥着尹流伊昨夜的鄙视:   “舒坦吗?不干你你就不舒坦是吧?下贱!”   “装什么?身体放荡死了!”   “瞧瞧,又射了!这么想要难怪离不了女人!”   ……   就连刚才离开的时候,尹流伊还冷冷的问他,“今儿还准备出去勾引人吗?”   今日?   天就要亮了。   明柯若突然想起尹守义说一早会给他送得柳楼的包子。还有,彩云飞说了今日辰时就来。他现下的样子,有何面目应对他人?他和尹流伊的事情,如果被人知晓,又会生出怎样的枝节?   她说了,不过是要干他一次,治治他的骚病,让他懂得廉耻。   他何曾不知廉耻过?   她又何尝将男人放在心上?楚衍,扇舞,就连舒节,她都戏弄过。她生就不羁,怎好指望她的承认?还是早点将这一切洗刷掉,埋在心底吧。   撑着起身,就着冷冰的井水,明柯若擦拭着自己的身体。到处都是他自己的液,还有她强捏出的指痕。她将那些液体抹在他的身体上,口口声声鄙视着他的随意。他的身体似乎就是那样的难以控制,被她反反复复玩弄,随她起伏,任她宣泄。而他所有的反应,不过是她无比嘲讽的淫|荡。   可他没有过,只有她才让他变成了这样。都成了罄竹难书的下贱。  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,那身体上似乎还有着她的气息。洗不净了。   男人的目光落在床榻之上。皱巴巴的床单和布被,就像他此刻的心情,难以抚平。他将一切都拆了下来,放进院中的木盆之中。刺骨的井水浸泡着他的难堪,水面上漂浮起的浊物,更让他坐立难安。身上每一处都是疲倦的,而他只能清理着他的狼狈。他洗了一遍又一遍。水换了五道,他还是觉得那些织物之上,浸透着淫|靡的气息。挥之不去的,也有她的痕迹。   男人愣在了那里。他怔愣着,眼角酸涩。这身体给了她,他并无想要轻生的念头,所思所想不过沉闷,不过是她莫名的指责。可不可以公平点,不要对他冠以莫须有的羞辱?   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男人的怔忪。男人起身去开门,尹守义笑盈盈的立在门外,“柯若,起来了?快点来吃小笼。你出门这么久,许久都未尝过了吧?”   她边走边道,走了好几步才发现男人还在门边。“柯若?”   男人轻合上门,垂首走了过来。   “怎么了?”尹守义察觉到不对劲。她探寻的望着男人,那人竟是头埋的那样低。从她的角度望过去,那人眼皮红肿。这是?   “柯若?”尹守义侧过脸,从下往上探寻。“不舒服吗?”   男人的眼眸慌乱不已。“我是有些不舒服。守义,你拿回去自己用吧。”男人的声哑哑的,却莫名的好听,撩人。   尹守义压过心头的绮念。“既如此你还起来干吗?赶紧躺着。我去给你请大夫。”   尹守义想要去拉男人的袖角,不想男人躲得飞快。尹守义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,一时无言。   “守义,不用请大夫,我就是累了。你先回吧。”男人只想赶紧送客。   尹守义狐疑的望着男人,太不对劲了。她一打量,只见盆中刚拧干的床具。“怎么又洗?”昨日明柯若回来刚换洗过。   “我,我不小心弄脏了。”男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。   “吐了?你着凉了?洗净了吗?要不要我帮你洗?你这样不看大夫是不行的……”噼里啪啦的连串关心,让男人鼻头一酸。   “没事,都洗好了。我就是想休息。”男人的声里透着疲惫。   尹守义很是担心,“七王爷真能折腾人。柯若,今儿我和她说,要去哪我陪着。”   “好。那麻烦你了。守义,你回去吧。”   男人看着太憔悴了,尹守义真想把他搂在怀中。她想想也只是走向木盆,“我替你晾。”   男人快步走过去,想要拒绝。尹守义已经撑晾开来。   那红日已经跳脱出来,淡金色的霞光刺进男人的眼中,让他愈发睁不开眼。头昏昏沉沉,人浑浑噩噩,他竟只站在那里,看着尹守义麻利的动作。一会儿工夫,都晾晒开来,尹守义催促着男人,“快歇着吧,我去弄点姜汤给你送来。”   男人回了屋,敞开所有的窗子,想让冷风吹净浮动的气息。都是徒劳,处处仿佛都回响着尹流伊的存在。   将床榻换至一新,男人躺在床上。他迷迷糊糊中,尹守义端了姜汤过来。“柯若,”她将手搭在他的额头,被他惊得猛地一撇。尹守义尴尬的解释,“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发烧了。”   男人抬眸,撑起身,喝下一旁的姜汤,“守义,我没什么,就是好累。”   “那就好好歇着。”尹守义叫冷风吹的皱起眉,“怎不关上窗?”   “守义,我想自己歇着。”男人下了逐客令。他心中颇不踏实,总觉得这房中气息太过浓烈,一眼可见。   “好吧,我晚点来看你。七王爷那里,我替你回掉。”尹守义不舍的离开。   上午的时候尹守义又来了一次,尹守德也来看过男人,男人只道是累,想歇息,她们两个没再打扰。   未时,舒芒来了。他领人搬来两个箱子。都是些锦被之类。挥退了搬着重物的下人,他打开拎来的食龛,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盅,“明公子,这药是少宫主吩咐熬的,让你喝下。”   药?   “喝下不至有孕。”舒芒解释了,那声温温柔柔,与平日并无异样。   原是如此。男人一仰脖喝了下去。真苦。   舒芒将药盅放回食龛,“明公子,这些锦被都是给你的。少宫主命我们赶制的新被。”   “有劳舒芒公子带回去,我不需要。”男人的声音更哑了。尹守义的姜汤让他发了汗,但身体的不适,没有半分减退。   “天寒,你注意身体。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?听镖局的人说你病了?”舒芒打量了一圈屋内,目光又落在男人身上。   “无事,走镖累了。有劳舒芒公子挂心。”男人端坐着,素白的中衣,衬着他苍白的脸色,淤青的眼底,并不美丽。但很脆弱。叫人怜惜。   “真不需要?”   “真的不必。”   “那我先走了,晚点再来看你。”舒芒站起身走了出去。   那两只华美的木箱,搁在屋中,格格不入。男人起身盖上打开的箱盖,又回到了床上躺下。   心揪的很痛,口中弥漫着苦涩,男人眼眸紧闭,只觉浑身冰冷。   傍晚时分,有人来唤他。说是尹初宴请七王爷,让他出席。男人并不想去,想托病,不过尹守义她们都已知晓他不舒服,既然还是遣人来叫,他还是去一下为好。毕竟要新年了。   他进到宴厅的时候,满满一屋子人。大家看到他的眼光各异,多为惊异。只有一道冰冷刺过来,伴随着一道冷声,“坐过来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谢谢大家的支持,尽快更完! ☆、寂寞   那一刻满屋的人仿佛都消失了,明柯若只看到尹流伊坐在那里,眼中淡漠一片。心很痛,被那淡漠刺得生疼,男人立着未动。   “怎么?没听见?”微扬的唇角,带着她惯有的讽。“病得这么厉害?听不懂人话了?”尹流伊站起身向他走来。   下意识的,男人退后一步。手腕却在那一瞬被紧握,那猛力桎梏着他磨伤的手臂,叫他又品尝着昨日余下的疼。男人被连拉带拽的坐到尹流伊身边,垂着首,不想理会周遭异样的目光。   “低着头做什么?王爷今日来求亲呢!怎么,不说说想法?”刻意凑近男人的耳畔,尹流伊斜睨着一旁几人的动静。不出所料,都着急了。   “柯若,你好些了吗?本王听闻你身体有恙,一直在睡?”彩云飞镇定的看了一眼尹流伊,方开始询问。   想必是尹守义替他说的推辞,男人抬眸,歉意说道,“七王爷,真是抱歉,今日真的感觉不适,没法领您游览。”   男人的嗓子喑哑得让人讶异,然而出乎意料的美妙,让人心头一颤。彩云飞眼中精光一现,而后笑得爽朗,“没关系,真觉得抱歉,等你病好了再陪本王去游览就是。往后有的是机会。”   “不见得吧,呵呵。”尹流伊笑得阴沉。   彩云飞探寻的盯着尹流伊,尹流伊回她一高深莫测的笑意。   尹初发话了,“明镖头,既然身体不适,何必还赶过来呢?好生歇息才是。七王爷大度,不会计较的。”   男人诧异的抬眸,不是尹初叫他来的?   尹流伊截住他的视线,“昨儿还活蹦乱跳的领着王爷四处游玩,怎么今儿成了病猫?人人都知道你病了,到底生得什么病?”   那双琉璃般的黑眸中闪烁着揶揄的光,男人心慌一片。他别过头,不想去回答。   “说啊,扭捏个什么劲!”尹流伊冷哼,“七王爷要娶你,你能嫁吗?”   男人脑中轰鸣,他强撑着推拒,“七王爷,您的厚爱,我真的无福消受。”   彩云飞并未见怒,“柯若,能说说原因吗?你看,本王大老远的来大臻,真的有心。原本本王以为你顾忌着长辈的看法,可今日尹总镖头也说了,不会干预你的私事。本王认识你多年,待你如何,想必你也清楚。本王自认与你般配,希望你仔细考虑考虑,莫要草率。”   “七王爷,我看你才是不能草率。”尹流伊瞧见明柯若的耳根都是红的,压根就没指望男人能说个明白。   “此言何意?”彩云飞今日觉得男人很不对劲,而这个从天而降的镖局大小姐,更是自打见面就没对劲过。   “王爷要娶夫纳侍,总该是个清白人儿吧?”尹流伊的话,让彩云飞心中一惊,更不消说在场的尹守义,尹守德与尹初,能听明白的也就裴青影。而尹流伊会出现在极真镖局,也正是他遣人去叫的。彩云飞今日特意要拜访尹初,且说明来意,裴青影可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与明柯若干干净净,毫无瓜葛。这会儿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直觉,倒是没想着尹流伊真的胡闹了。不过也正常,毕竟年纪到了。这胡闹的对方,他早就觉着还成。   男人叫尹流伊的话呛得脸红的快要滴血。实在没有面目再待下去,他仓惶的站起身,“对不住,我不舒服,先告退了。”   想要夺路而逃,没想到尹流伊一把拽住他,“把话说清了再走,你告诉王爷,你还能嫁给别人吗?”   男人悲愤的瞧着尹流伊,唇瓣咬出深深的血痕。好恨,为什么要陷他于如此不堪?   尹守义更是急得凑过来,“尹流伊,你放开柯若,胡说什么?”   “胡说?你问问明柯若,他是处子吗?”   尹守义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,“尹流伊,你混蛋,你这么污蔑柯若,简直不是人。”   “污蔑?他和我睡了那么多次,能清白?”   “那不过是情势所迫,没地方休息。”尹守德淡淡的驳斥。可是她心里突然就七上八下。今日的情形怎么瞧怎么诡异,她还有说不出的心痛。她看到那男人站在屋中,如同受刑般,脸色时红时白,眼睛里满是哀伤与仓惶。   “守德真是天真。”尹流伊邪魅一笑,那讥讽毫不掩饰,叫人气愤。“柯若年纪不小了,难免寂寞,会跟个女人厮磨,天经地义。”尹流伊说的一字一顿,在场的人都明白她话中含义,却都不肯相信。   裴青影开腔了,“流伊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。柯若怎么说也是正正经经的男儿,被你这么胡闹了,不好意思告诉大家,你自己还这么藏着掖着,委屈他,着实无理。既然都说开了,你就早点娶了柯若,别让大家都糊涂。”   尹流伊若有所思的盯着男人,他的窘迫,他的难堪,在这一刻,无处遁形。她爹的话如同拨云见日,给了大家再好不过的一个台阶。她想过娶他的,纵然她心中并不痛快,甚至还叫舒芒送了药汤,免了多生枝节。   男人委实不愿面对尹流伊,他失去清白,就那么被大庭广众宣扬着?不能顾及一点他的感受?“我不嫁,谁都不嫁。”他用力掰开尹流伊的牵绊,跌跌撞撞跑向门外。    ☆、堕落   尹流伊的目光冰冷,她冷视着男人离去的背影,以及迫不及待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女人。她不认为她们能影响到明柯若什么,也没料到男人敢拒绝她爹的提议。   她回首,彩云飞的目光并不友善,“少镖头,劝你怜惜眼前人。”   “王爷不但多情,管得更宽。当真是胸怀天下。”尹流伊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,慢条斯理的替自己斟酒。   “或许本王多事,不过是舍不得。少镖头,本王认为柯若值得人真心相待。”彩云飞在心中替男人惋惜,真有那么点遇人不淑。   尹流伊冷冷一笑。笑而不语,让彩云飞十分不满。   是夜,男人在榻上辗转反侧。身心俱疲,可他无法安睡。尹守义和尹守德的追问,他没有否认。那是事实。事情挑开了,大家一时都无法接受。尹守义和尹守德没逗留多久就离开了。   往后该何去何从?   自打六岁时来到柳故城,他的生活都是从这里开始。这些年走镖纵然去了很多地方,可他心里,早已将柳故城当做了故乡。早将极真镖局当成了自己的家。   没想到来的理由和去的理由如此相同。   记得那年他们一家赴京,随他娘赶考。他娘名落孙山,回途他爹因为被山贼辱没,自尽身亡。而他娘双腿被打残疾,家中也再无至亲,索性未再回乡。他们得了尹初的相救与收留,这些年留于此地。可现在,他还能留得下去吗?   男人的眼神空洞,他依稀记得,他的故土叫做平城。该回那里吗?   细微的吱呀声惊醒了男人,他的窗棂在响。这么晚了,竟然有人撬窗。男人悄无声息的起身,取下墙上宝剑,立于一旁。   人影闪进来的时候,男人一剑刺了过去。他没能刺中,也就在那一瞬,他看清了来人是尹流伊。他诧异中,虎口一麻,剑被震落在地。   “胆子不小,居然拿剑刺我。明柯若,这剑还是我给你买的吧。”尹流伊冷哼着,打量着仅着中衣的男人。   “有事吗?”男人弯腰想要拾起剑,不料那剑被尹流伊脚尖一拨,踢到了别处。   “有事。”   “何事?”   “睡你。”   “你……”男人羞愤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,“大小姐,我不会嫁给你。”   “我何时说过要娶你?”尹流伊没忘记男人晚膳时当众的拒绝。   “那您请回吧。别再打扰我。”男人气结,实在不会说什么骂人的话。   “等睡完再说。”尹流伊握住了男人的手腕。   明明是躲了,却没躲掉。男人看着被捏住的手腕,气得一拳挥了过来。果断再次被掌控。   “放开我。”男人挣扎着。两只手被反剪着,昨夜不愉快的记忆浮现脑海。   “什么记性!今儿你病了?”她可是说了几遍要睡他。   “不劳你费心。”   “不说?那我替你检查检查。”   嘶的一声,男人紧系的衣衫被撕开,他扭头看向尹流伊,她眼中灼灼,黑眸明亮。他叫那灼热的目光盯得慌乱不已,“别这样。”   “又不是第一次。”尹流伊捏住男人送上门的下颌,“昨儿不舒服了?”   靠得好近,尹流伊的气息让男人浑身瘫软,他费力的挣扎着,想要摆脱钳制,“别闹了,你想做的事,不是做过了吗?”   “我想做什么做过了?”尹流伊瞧着男人的羞涩,不悦渐退,莫名的生出几分兴趣。她今晚没少挨尹初和裴青影的询问,什么时候开始的?几时迎娶?她一概搪塞:忘了什么时候开始的,还没想过要娶亲。气得尹初满脸怒气,碍着裴青影的面,没好发火。她爹是个聪明人,只是阴阳怪气的说,“看好了,你也瞧见多少人喜欢着呢!”   谈不上多喜欢,不过自己用过的东西让人惦记,并不让人愉快。所以尹流伊还是来了。她不认为今晚上敲门明柯若会给她开门,所以直接撬了窗。男人有察觉,立在一旁,她是知道的。顺带着看他本事罢了。   男人实在没脸皮重复尹流伊的话,扭着头,想要把脸别过去。尹流伊的拇指抚上他的唇,“唇色淡了点。”那拇指来回抚弄,不快,但是力道不小。很快就将男人的唇揉得红艳起来,“这样才好看。”   男人完全不知该说什么,就像自己是个玩意,在被人鉴赏。   那手指放过他的脸,沿着衣领探进去的时候,男人才又开始挣扎,“别……”   “啊……”猛然的一掐,让男人没留神的呼痛。昨日揉得肿胀的殷珠又被欺负,无处可逃。   “别再羞辱我了,求您。”男人开口相求。他不认为自己能躲得过蹂|躏,除非她发慈悲放过他。   身后紧贴上一躯热身,尹流伊在他耳畔,略微不满的说道,“怎么身上还带着昨日的味道?没仔细洗洗?”   “大小姐,”男人将身子往前倾,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,“别再折磨我了。”   折磨?尹流伊没想到男人会这么说。她面上原有的几分笑意全散没了。“舍不得洗是吧?没想到你这么没脸没皮。怎么,带着这身气味出现在其他人面前,你觉得舒坦?还是说,这样你会兴奋?”   “我没有。”男人反驳着,随后咬紧唇瓣。心里头又是一阵刺痛。   尹流伊点了男人的几处大穴,而后合拢男人的衣服,寻了件厚袍替他穿上,随后抱着男人出了门。   从屋顶飞速掠过,到浑身不着一物的躺在荣华门的温池里,不过一盏茶的功夫。男人动弹不得,眼睁睁盯着尹流伊褪了衣服坐到他身旁。   “今儿我替你洗,往后记得自己洗干净。”尹流伊的手揉搓着男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。池中漂着花瓣,十分馨香。   她替男人洗拭□,并未触碰敏感之处,不过是在大腿内侧揉捏了几把。男人的羞涩已经颤巍巍的立了起来。   尹流伊弹了一下那肿胀之物,“这么想要?”   男人的眼角红润一片,除了咬紧唇瓣,他不知还能再做什么。   修长的手指揉捏着饱胀的小球,“积得真快。”尹流伊掂量了几下。   酥|麻的感觉在浑身荡漾开来,不得动弹的身体除了承受,完全做不出其他行径。男人紧闭着眼,只有那颤动的羽睫,闪烁着他的不安。   夜明珠的光芒将温池照得明亮,男人身上的每一处都叫尹流伊触碰了一遍。等她解开穴道,突然含住男人小巧白皙的耳垂时,男人已经无法抑制的哼了出来,“嗯……”   这声带着浓烈的媚意,尹流伊很是享受,“叫的真好听,再大点声。”   玉白的身体着上粉色,此刻的男人醺薄上情|欲,眼眸柔亮,水波潋滟。是尹流伊喜欢的样子。   男人惊得再次咬紧唇瓣,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发出这种声音。他听过这种媚声,扇舞叫过,不堪入耳,他不是那种人。   “咬这么紧做什么?”尹流伊皱起眉,手指拉动着男人的唇瓣,“松开。都流血了。”   男人承受着尹流伊的压迫。她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,身体熨帖。并无深入的动作,然而却让他的羞耻处更加坚硬如铁。他浑身都烫得难耐,不敢去看辱没他的人,此刻眼中是何等光景。   尹流伊的手指启开男人的齿关,搅动着男人的粉舌,被亵玩的不适让男人终是抬眸,迎上一片薄谑。“都流出来了。”尹流伊收回手指,银丝顺着男人的嘴角滑落,失了限制的唇瓣急促的呼吸着,牵动身体起伏。   那湿滑的手指蹭到男人的坚硬之处,那里被夹在两人身体中间,顶端隐隐透出晶莹。将男人口中的液抹到如丝绒般柔软的娇冠,冷热交接,刺得男人又是一声低吟,“嗯……”   也没有再做调侃,尹流伊直接将男人摁倒,擒住他的手腕,十指交握。碾磨处水泽声起,失却的,沉溺的,不知何物。    ☆、离意   又是一夜交缠。池中,椅边,榻上。男人不记得后来的事情,太多了,不记得她再说过什么,仿佛只有粗粗浅浅的呼吸,难以控制的低吟,延绵不绝。   他是被压着入睡的,彼时天已漏白。倦极了,一合上眼,男人就陷入沉眠。梦到一片花海,那人在他上方,与他相连,做着天底下最隐秘最快乐的事。   而后风乍起了,那人也变了神色,嗤笑他的放浪。   噩梦将他惊醒,男人猛地睁开眸。不远处,舒芒坐着。“醒了?做噩梦了?”   只剩他一个人,被下的男人未着寸缕。舒芒走了过来,捧来一迭锦衣,“起吗?”   男人点头。   舒芒又道,“我帮你穿?”   “不必,多谢。”男人出了声,那嗓音更加的喑哑,透着沁糯的媚。   舒芒不着痕迹的退后了,“我去外面候着。”   穿戴齐整,等着男人的,是一桌精致美食。男人委实没有勇气在这里用膳,只有舒芒领着两个人在一旁,看不到那人,男人却依旧紧张。   好在舒芒并未劝阻男人的推辞,只是打一旁递来一个瓷盅。那气味等同他昨日饮过的药,照旧苦口,男人一饮而尽。   腊月里的风,寒冷刺骨。男人脚步有些虚浮,迎着风往镖局走。荣华门不是他该待的地方,极真镖局,只怕也不再是了。可那方小院,是他眼下唯一能蔽身之所。   抬头看着日光,他方知已到午后。庆幸着午后镖局中人烟稀少,男人快步的往自己院中走去。   尹守义与尹守德竟然在他的房中。两人鼻青眼肿。纵然看得出颜面收拾过,依旧狼狈。男人十分诧异,“守义,守德,你们怎么了?”   尹守义与尹守德对望了一下,并未回答男人的问题。   “柯若,你这是准备跟着尹流伊了?”尹守义话中苦闷,“你为什么不干脆拿把刀子在我心上戳一刀?”   “柯若,你该和我们说清楚。”尹守德十分痛心。其实她早看出来男人对尹流伊不一般,可他并未承认。原是如此。   “守义,守德,是我不好。耽误了你们。”男人想要否认。可那否认无关乎这二人。早点断了她们的心思为好。   接下来都是尹守义与尹守德不甘心的倾吐,男人尴尬的听着,极少言语。他的失魂落魄落在尹守义眼里,分外不是滋味,“柯若,你是不是厌烦我们?不想见到我们?”   “就算我和守德是一厢情愿,七王爷也是不错的人,你何苦要选她?”   没有选过。男人不想解释,选择了沉默。   “你这样会让我和守德在镖局里失尽颜面的。想到你会和尹流伊在一起,我要叫你姐夫,我简直要疯掉了。”   “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?她心里根本没你……”   没错,尹流伊心里没他。他也不会有和尹流伊在一起的那一天。男人在心里默念。   等到尹守义和尹守德离开,男人才开始正视自己的处境。他真的没法再待下去。他不能让尹守义和尹守德处境为难,也不想再这样和尹流伊苟合。他快不是自己了。   做了决定,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。这些年他的东西不多,除却那些书,他的衣服两个箱子也就尽了。在这间清素的房间里,他其实没拥有什么。   他的院中这日没再来过人。午后才回来,他没心思吃东西。晚膳也没有勇气去镖局的膳堂。也没人来叫他。   用院中唯一的一只小壶烧了些热水喝,是男人这日除了药之外,仅有的进食。   他在房中枯坐到深夜,灯一直亮着。他仿佛在等什么,又不确定。   尹流伊是子时来的。她很意外男人这么晚没歇息。按他昨日的疲倦,早该上床躺着了。她从屋顶的瓦片缝隙看下去,男人一直坐在书桌前。面前空荡荡的。   真他爹的诡异。尹流伊想了想,照旧撬了窗进去。她的动静不小,男人却根本就没动。他就眼睁睁看着尹流伊打窗子里跳进来,凝望着她。   “怎么,等我?”尹流伊觉得男人不大对劲。   “明日我就离开镖局。请大小姐自重。”男人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声音。   “去哪?”   “回我的家乡。”   “倒是没听过你还有别的家。”尹流伊心中诧异,四处打量了一下,墙角放着两只藤箱。其他的也没什么,男人的房间本就素净。   “我走了,你别再为难守义和守德,她们都是你的妹妹。”男人心里头苦苦的,没办法不动容。   “我几时为难过她们?”尹流伊盯着男人。这是唱哪出?   “那你回去吧。”男人躲避着尹流伊明亮的视线,她眼里什么都没有。没有诧异,更没有其他。   尹流伊走了过来,“我说,你这算什么?”   “没有什么。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家。”男人哽咽着。   “所以呢?”   “我要回家。”男人快哭出来了。   尹流伊想要去拍男人的肩膀,不料他猛地后退,打袖口取出把匕首,对准自己的脖子,“别碰我。”   “这么贞烈?明柯若,你挺可笑的。第一次装装样子也就算了,现下我也睡你好些次了。”   男人红着眼,手上动作一点没变。   尹流伊又靠近些,“你倒是刺啊。”   男人咬紧唇,一个用力,那匕首真的划破了织白的颈项,细小的血流蜿蜒而下。   尹流伊看着他,眸色冷了下来。她往后退了好几步,“你这么着我看不懂。不过快过年了,我不想这镖局里出人命。你想走,我没什么意见。就是告诉你,我娘养了你那么多年,你别让她过年不痛快。出了十五,你爱去哪随你。”   “还有,你的身体实在很一般。像木头似的,很乏味。我走了,往后别等了。”   尹流伊还是打窗子里出去的。她走得飞快。再留下她很想揍男人一顿。她是可以抢掉男人手中的匕首,也可以再说点其他,但是她不想。    ☆、求   男人放下了匕首,脖颈的疼痛仿佛在这一刻才出现。他对着铜镜拭去血渍,抹上伤药。感觉头昏昏沉沉。她同意了。男人带着锥心的痛,昏睡过去。   男人是被裴青影叫醒的。入眼的是裴青影美艳的容颜,灼如明日的目光。“主夫大人,您怎么来了?”   “再不来保不齐你就香消玉殒了。”裴青影没什么好气,“怎么不起来用膳?大夫说你没大毛病,主要是没吃东西。”还有纵|欲过度。   “我不饿。”男人赧颜。   一碗香滑的白粥递了过来。男人抬眸看向裴青影,“多谢您。”   裴青影瞧他小口小口的用着粥,斯斯文文,忍不住道,“心里有事?”   “没。”男人矢口否认。想告别,但他记着尹流伊的话。明儿就除夕了。   “流伊的话让你难堪了是吗?你也真是,这种事总是男人吃亏,怎么不找我给你公道?”   男人不吭声,公道?   “柯若,今儿我来是想问问,你和流伊的事,打算何时办个仪式?名分总归是要给你的。”裴青影微蹙眉头,明柯若不错,但冷了点,太静了。   “主夫大人,这事往后再说吧。”男人推搪着。其实不会再有以后。这是个错误,不该再错下去。   “怎么,你和流伊商量好了都这么说是不是?你们两也不小了。她无所谓,这事你也随意?”   怎可能随意?男人沉默着。她也没说什么不是吗?   裴青影有点恨铁不成钢,好好的事真成了是桩喜事。他是抱着托付尹流伊的心思回到极真镖局,这些年的怨念放下了,他乐见于自己孩子的早日幸福。竟然都不在意?   他们两动静不小,明柯若竟然公然在荣华门宿下了。他听说昨日尹守义和尹守德跑到荣华门找明柯若,被尹流伊揍了一顿。越闹越大。   裴青影又打量了一番。真是个闷葫芦,裴青影觉着明柯若实在话少。见他用完膳,裴青影起身,“好好养着,我会差人送膳食和补药过来。这几日就别胡闹了,明儿除夕。”   “有劳您,我自个儿能起来,您不用麻烦。”男人寻思自己这几日是过得浑浑噩噩,没有晨昏。   “不麻烦,应该的。流伊惹的事,尹家不会不管。”裴青影远去了,只给了男人一个背影。   除夕的晚上,男人被叫到了主桌上,挨着尹流伊坐了下来。想推辞,四道怨念的目光望着他,男人委实不知道自己还能坐到哪里去。尹流伊斜睨了他一眼,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打算。男人更加如坐针毡。   就这么煎熬的挨着,直到守岁。男人想走,裴青影不允许。一屋子的人着实沉闷。熊家成和熊家华眼看着自己中意的人成了别人孩子的夫侍,着实伤心。更不用提尹守义和尹守德。尹守义如今是日日拿酒当饭,这晚上又喝得不少。喝完了,那眼睛直直的盯着男人。好不尴尬。   尹流伊想走,也被裴青影拦下来。裴青影拧着她的手臂,低低威胁,“找不自在是吧?想始乱终弃?”   尹流伊想呼冤枉。人自个儿装贞烈,要回乡,叫她怎么着?求他留下?没门。   这么闷的地待着真要把人活活憋死。不得不佩服她娘,快二十年了,搞出来的乱子到现在都没收拾条理。   憋屈着,尹流伊想了个法子,“打马吊吧。”   众人都不自在,就顺了她的意。   尹流伊并着裴青影,尹守义,尹守德上了桌子,余下四人围观。男人本不想掺和,被尹流伊叫住,“过来。”   男人眼眸湿润着,无声的拒绝。被尹流伊逼视着,那目光仿佛在说,赶紧的,否则别怪她不客气。   两人这么目光来回了几次,男人落败。极不自在的挪到了尹流伊的身后。惹得尹守义和尹守德一肚子酸水,醋味满腹。   “替我揉揉肩。”尹流伊不是消停的主。   男人没动。   尹流伊不怀好意的瞟向他,瞧得他一阵心惊,再次妥协。伸出手搭在尹流伊肩上,男人神思不属,完全没有章法。   尹流伊也没跟他计较,弯起唇角,一脸得意,样子格外欠扁。   尹守义和尹守德心思完全不在牌上,时不时的瞄着男人,更是让男人无地自容。恨不能找个地缝,直接遁了。   这么一夜下来,结果可想而知。尹守义和尹守德输的惨不忍睹。尹初倒是不忍心了,“守义和守德输的,我来出。”   尹流伊风风凉凉,“娘,您真是钱多。”   裴青影斜了尹初一眼,没说什么。   紧接着尹家的新年祭拜与应酬,男人没再参与。让他高兴的是小粽子来看他了。   小粽子瘦了点,人倒像是长大了。他亲亲热热的跟在男人身边,问东问西。“明大哥,我可想你了。”小粽子的话让男人心底暖暖的。   小粽子在他面前也自在,还有些孩子的跳脱性子。男人索性带着他在柳故城游览。这么晃着晃着,也到了初十。   这一日,男人坐在院中听小粽子弹筝给他听。尹守德闯了进来。   尹守德从来都是个守礼之人,这日却极为鲁莽。“柯若,”尹守德眼睛通红,“我找你有事。”本想赶紧说事,尹守德没料到男人院中还有个少年。   小粽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来人,相貌堂堂,不过很没礼貌。   男人替他们做了介绍。尹守德一听,才想起是尹流伊打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小宠,当下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。弄得小粽子好生难堪。   “柯若,我有事要和你单独谈。”尹守德看了眼偷偷打量她的少年,眼中有些不耐。一个不知检点的小孩,还这么没规矩,没眼色,她这么想着,眼神便有些凶狠。吓得小粽子赶紧起身,“明大哥,我出去走走,你们聊。”   男人允了。随后问道,“守德,什么事?”   尹守德去关了门,还看了看门外。而后才凝重的说道,“守义的爹被大姐关起来了。”   男人诧异无比,“为何?”守义的爹爹熊家华是个极温顺的男人,怎会惹到尹流伊?   尹守德面上浮上一抹尴尬,“他是和韩镖头一起被关起来的。”   “韩镖头?”男人更加不明白。据他所知,韩镖头在极真镖局的时间比他还长,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,这是?   尹守德也不绕圈了,“大姐昨日差人送了信给我爹,说在蓬莱客栈发现守义爹爹和韩镖头在一起,事关尹家声誉,所以将他们关了起来。”   男人明白了,“总镖头知道吗?”   “还不知道。我娘初六和大爹爹去了天乐宫总部,说是那边有事情。这会儿怕是在路上。”尹守德叹了口气,“问题是现在大姐不让我们见守义的爹。”   “为何不让见?”男人不解,“连守义都不可以见?”   “确实如此。说是要等我娘回来定夺。我爹昨日和今日都去过,大姐就是不让见。更不用说守义了。你也知道,守义和大姐本来就不对盘。”尹守德凝视着男人。他似乎是瘦了,脸色有些苍白,这些日子她忍着不来看他,只能趁着这会儿功夫,好好的看看他。   “那该怎么办呢?”男人蹙眉,觉得这事确实出乎意料。   “我和我爹商量了一下,觉得你可以去劝劝。柯若,你也知道守义的性子,这么老不让她见她爹,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来。”   “我?她怎会听我的。”男人心头一苦,尹守德复杂的眼神,瞧得他更加不好受。   凭心而论,熊家华待他很好,尹守义更不用说。他是该去试试,不管成不成。这是他还能为他们做的事。没想到尹初竟然那么早就出城了,他还想道别。现下只好等等。   “我去试试,你告诉守义,让她别着急。”男人做了决定。   “柯若,难为你了。我其实真希望你在大姐面前说不上话,我真希望你们不认识。”尹守德不知不觉说了心里话。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。她只能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望外走。   “明大哥呢?”小粽子溜达了一圈,估摸着明柯若事情差不多该谈完了,才敢回来。没想到回来只见着那个脸色极差的女人。   尹守德也不知道在明柯若院子里伫立了多久,那个破小孩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沉思。她白了他一眼,“他出去了。”尹守德才想起该去和她爹和尹守义说上一声,免得他们着急。   “他去哪了?”小粽子壮着胆子又问。   没人理他。尹守德急匆匆的往外走。   真没礼貌啊!小粽子心里评价了一句。   男人去荣华门的时候,舒芒正在给尹流伊抚琴。他去的似乎极不是时候,舒芒那曲子正到高亢之处,被他打断了,生生的断了琴弦。为此,舒芒的手指被划破了。   “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尹流伊握着舒芒的手,拿出巾帕替他止血。   “不碍事。”舒芒笑得温柔。“我去上药,您先招待明公子吧。”   尹流伊看了男人一眼,他站在那,清清冷冷的,没言语。心头一下子就不顺了。尹流伊没理会舒芒的安排,叫了个小厮送药过来。当着男人的面给舒芒仔细包扎了,才坐回椅子上,盯着男人的脸。   舒芒得体的招呼着,“明公子,有事吗?”   “对,我找大小姐有点事情。”男人叫尹流伊凌厉的目光瞧得,直想退缩。   “那您忙,我吩咐人送茶过来。”舒芒告了退,身姿款款的走了出去。   尹流伊不打算开腔,她倒是要看这男人能绷到什么时候。   “大小姐,”男人见舒芒出去了,硬着头皮恳求着,“您能让我见见熊伯父吗?”   “见他?”尹流伊目光像刀子般在男人身上刮过一遍,“你见他做什么?”   男人张口结舌,面红耳赤。   “你凭什么见他?你和他什么关系?”刻薄的声,冷飕飕的,让男人心头冰凉。   “求您让我见见他。他是从小一直照顾我的长辈,我不能不管他。”男人的声喑哑着,委屈着。   “求?你凭什么求我?”尹流伊冷笑着。不是想走吗?   男人叫她的无情刺得意冷心灰,此刻也不知还能再做什么。   “求人是你这么个求法吗?”尹流伊不想说那男人失落的神情,让她心头生出一份不忍。这事没那么严重,要不是尹守义总跟她过不去,她也不会故意不让他们相见。   “求您。”男人上前几步,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。    ☆、笑纳   尹流伊叫男人这视死如归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。跪得这么响,膝盖不疼?皮糙是吧?摸着明明细滑得紧。她勾起男人的下巴,“就这么求?”   男人不适的想要避开,被更狠的力道钳住,“说话。拿什么求?”   “求您让我见见熊伯父,我什么都能做。”男人低低的诉求着,想逃避尹流伊明烈的眸光。不知为何?那视线中带着的谑,带着的狠,让他害怕。   “你能做什么?呵呵。”尹流伊朝着男人的耳垂轻轻吹拂了一下,没意外的看到男人耳根红若绯玉,面若粉桃。   “我什么都能为您做。”这声小的男人自己都快听不见了。不过尹流伊听见了。   “是吗?”尹流伊摩挲着男人的侧颜,“我真想不出你能替我做什么。你也看到了,我这儿人多,有什么是别人不能只有你能做的呢?”   男人无地自容。他没有那样的自信,比别人多会什么。他一个镖师,懂得实在有限。他也从未想过要去学什么去取悦别人。拿出了所有的尊严去乞求,没有结果,他只能沉默。半张脸都被揉得通红,男人也没等到尹流伊的答应。他只好抬眸迎上尹流伊恶劣的视线,“既然如此,大小姐,我先回去了。”   尹流伊松开了手,冷哼道,“就这么些诚意?还来求什么人?”   男人心头绞痛,索性不去争辩。他想站起身,不料尹流伊按住了他的肩头。“大小姐?”男人挣扎了一下,不得动弹,不解的望向尹流伊。   “想来想去你还能拿来暖床,这天儿还冷。你说是不是?”恶劣的声,恶劣的人,恶劣的提议。   男人羞涩难当,“大小姐,您这儿不缺男人。”不要再错下去,他怕他会沉迷。   “当然不缺。可荣华门的男人都很娇贵,都是要替天乐宫赚钱的。不像你,不值钱,是不是?”   男人找不出言语去拒绝,她说的没错。可心更痛了,眼泪想要夺眶而出。他拼命的忍着,“大小姐,我答应您。天暖和了,您能放我走吗?”   “要不了那么久。一个月吧。过后也该腻了。不过明柯若,这一个月你可要乖乖的,别动不动就拿个匕首往脖子上放,没意思。”   男人艰难的点了头。“大小姐,我现在能去看看熊伯父吗?”   “还真是记着正事呢!不过明柯若,我是不是要先看看你的诚意?”尹流伊面上挂着一丝寒意。不想承认,他竟然会为别人做到这一步。   “诚意?”这事超乎了男人的理解。   “你来,是求我的。代价是好好伺候我一个月。我没说错吧。”尹流伊面上收了表情。   男人点了头。   “那现在先口侍,让我看看你的诚意。”没一点情绪的吩咐,让男人心头一颤。   “什么是口侍?”男人纠结了半天,问出了口。   “不会?”尹流伊紧绷着脸,不想说男人仔细思考的表情很有趣。   “不会。”男人涨红了脸。   “让舒芒带你去学学。”尹流伊一本正经的叫来了舒芒。   要是有选择男人肯定不会做接下来的事,可是他无路可退。舒芒带他去了一个熏着奇香的房间,那里面有个少年,对着一个玉质的女体,口侍。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舒芒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了所有的体位,该怎样侍候。过后还问他,“都会了吗?”   完全不会。不过男人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。他要给尹流伊做这种事?真不如杀了他算了。男人都不知道怎样来到了温池,池中的人慵懒的问,“懂了?”   “嗯。”男人无法抬眼。太过震撼与太过羞耻。   水声响起,尹流伊起身了。“自个儿洗干净。”撂了句话,她披上袍衣,坐到了一旁的椅榻上,好整以暇的等着男人。   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粘在男人身上,男人也顾不得了。背转过去,褪了衣衫,俊美的身形弧度可人。长身如玉,紧致蜂腰,窄臀挺翘,两腿笔直。色若剥了皮的柳干,形若修竹。这是白日里第一次仔细打量男人光|裸的背影,不若那日中药后前番景色,另一番风光,算得上旖旎。   男人将衣服齐整的叠了放在一旁的案几上,他并未见到其他的衣服,待会他势必要原样出去。撩了水洗净身子,边洗心里头翻山倒海,很多事情涌上心头。   那道咄咄逼人的视线,始终未曾挪开。男人没有那么大勇气可以多停顿,洗净了,他便起了身。手伸向那迭衣服的时候,尹流伊开了腔,“不必了。”   不必了?男人心头一抖。   “过来。”慵懒的召唤。   转身,挪步,短短的一瞬如同长及一世。男人低着头,硬着头皮往前走。不用看也知道那人视线一直在逡巡,真是无地自容。他这么艰难的移挪着,直到看到那人脚尖。   前番风景与记忆并无二致,并且因了两夜春风一度,尹流伊记着这男人身子的美妙。没那么软,紧绷,耐弄。   “跪下吧。”这声不大,却像把重锤砸的男人心脏无法负担,狂跳不已。他跪了下来,眼前是上好的锦绣,华贵,优美。覆在那人身上。   “宽衣吧。”不是催促,倒像催命。男人快无法呼吸。迟迟未动。   下巴被抬了起来,“怎么了?”淡淡的询问。   进入眼帘的是那明艳的容颜,明烈的眸光,胭红的唇,男人没有勇气再多看。想要落荒而逃,“我……我做不出……”   “是吗?”依旧冷淡,没有愠怒。   “大小姐。我不能。对不住。”踉跄的起身,逃跑一样奔向自己那叠衣服。   “不用道歉。你回去告诉尹守义,她可以备白了。”   备白?一盆冷水浇得男人浑身冰凉。“你不能……”   “我不能?不守夫道侵猪笼不是柳故城的习俗?”冷嗤。   是有那种习俗,但少之又少。男人仓惶的去看尹流伊的脸,她笑得讽刺,看不出话中真假。“总镖头还没回来。”   “是啊,所以我先将那龌龊清理干净。”吓唬而已。她做什么要那样?有怨,不至伤人性命。   “熊伯父是个好人。”男人浑身发冷,声音都带着颤抖。   “好人?我爹娘分离一十九年,他功不可没。”   尹流伊的眼底聚上了寒霜。让男人恐惧。越来越糟了吗?他这是在做什么?救人不成反害人?他把心一横,重新跪了下来。几乎是闭着眼替人宽衣。手指冰凉。   “眼睛闭着做什么?你有那么熟练吗?”男人的下巴被扬起,长长的羽睫被轻抚过。   睁开眼,看着她。“大小姐,是自下而上,还是自上而下?”   “这是学会了?卖弄?都成。”   “那您的唇?”负气的问着。舒芒说了,主子的嘴巴不是轻易能碰的,要问。   “你说呢?”居然生气了?不怕了?   负气的在那胭红的唇上一啄,往下一幕让他脸烫的要沸腾。   “继续啊。”有趣。   像猫咪一样在上身舔了两下,续下。男人头低了下来。   尹流伊很大方的坐那没动。   慵懒的坐姿,斜倚,微敞,男人能看到一半秘境。羞死算了。男人重归踌躇。   倒是很期待那粉舌的表现,尹流伊没错过男人方才的表现。一划而过是吧?糊弄的可以。唯一可看的是那粉舌的主动。男人并不清楚,他的羞窘为自己镀上绮色,很是撩人。   只好给点压力,期待。“快舔,他们的死活可在你一念之间。”   像是一阵惊雷,炸得男人脑中一片混沌。记忆如同决堤,尹流伊的那句话就是决堤的那道口子,血淋淋的。那之后是什么,她娘的呼痛,另一条腿被打断。他爹渐弱的呜咽,匪徒更盛的嬉笑……   尹流伊没有留意到男人脸色的变化,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,谑道,“杵着干吗?快点。”   男人未动。   尹流伊只道他是羞涩,摁了一下他的头颅。这种快感是可以想见的,由他来做,尹流伊很期待。   闭上眼,机械似的伸出粉舌。什么都不知晓了,眼泪簌簌而下。   果然是很享受的事情,虽然不得章法。尹流伊满意的去看男人的脸,瞧见的只是他滑下的泪,紧蹙的眉,苍白的脸……这么痛苦吗?她的脸阴沉下来。   紧接着,是男人猛地抬头,紧捂住嘴巴,到处寻觅。   男人起身跑了过去,他的方向是一只铜盆。动静极大的呕吐声,伴随着酸臭。   尹流伊没动,她看着男人痛苦的侧颜,失落的神情,哭泣的眼。   直到男人停了下来,尹流伊才走过去,“不舒服?恶心?”   一直都想知道她会不会温柔?没想到这么狼狈的时候,能够看见。男人一阵迷茫,迷失在她如此温柔的关怀。   “纯儿,进来。”尹流伊叫了人。男人局促不已。他们都没穿衣服。好像尹流伊不在意这些。   叫纯儿的小厮进来了。   “清理干净,送只干净的铜盆进来。送水过来给这位公子漱口净面。”尹流伊吩咐完,回到了方才的椅榻上坐下。   纯儿平静的很,没有丝毫的乱看。他的动作有条不紊,将明柯若扶到了一旁的圈椅上,“公子,您稍待。”   过后的侍奉周到体贴。出去的时候更是安静,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。   “好些了?”尹流伊平静的瞧着椅子上苍白的男人。突然这男人就憔悴了。   他失态了。“抱歉,大小姐。”男人忍着不堪的回忆,没忘记他来的初衷。   “你不用道歉。好些了就继续。”尹流伊笑了,那笑中夹杂着残忍。   男人也看到了那抹残忍,他怎会以为自己瞧见了她的温柔?她会有吗?他满心的痛苦及不上舒芒的一指带血。   男人的脸色更白了。木然的走过来,跪下,张口……不堪在重复……他再次捂住了口鼻。铜盆再次盛住了他的狼狈。   纯儿来了好几次。每一次都是那样的平静。   最后一次,吐无可吐。男人辛苦的吐出了胆汁。   尹流伊没再召唤他。她走过来,俯视着他,“你在想什么?如此失魂落魄?”   “今日到此为止,明儿继续。”   “穿上衣服,出去候着。”    ☆、继续   很失败的侍奉,狼狈不堪。除此之外,最多的是难过。心到现在还是血淋淋的。男人是忐忑的,他的心伤现在不是最重要的,重要的是她会兑现承诺吗?   尹流伊出来了,甚至没看男人一眼。她经过男人的时候抛了句话,“跟上。”   男人跟上了,不敢并排。   荣华门真的很大。尹流伊停留在了一处僻静的小院,外面有两人看守。她推门而入,男人看到熊家华和韩镖头在院子里,神色拘谨,其他的到也没什么。   “熊伯父,您还好吗?”男人打起精神询问。   熊家华难堪的答道,“还好。柯若,守义还好吗?你告诉她,不要担心。”自家的女儿,熊家华是了解的。平日里沉稳,遇上相关的事总是沉不住气。要不是她受了打击,这一向一直沉迷酒乡,他实在没办法,才会去找韩镖头商量。才会被人抓到……   “守义还好,您不用担心。”男人宽慰着。事实上他好几日没遇见过尹守义。   “熊伯父,韩镖头,今日我送你们回极真镖局。你们不必太多顾虑,这事是我娘没处理好。”尹流伊发话了。   熊家华睁大了眼睛,错愕不已。先前尹流伊是说让他们一直待在荣华门,等尹初回来再发落。   “自然,你们回去后我还是会找人照看你们。希望你们不要到处走动,除了守义守德和家成伯父,希望你们不要再见他人。毕竟,我要给我娘一个交代。”   “大小姐,我们懂。这事都是我的错,要罚就罚我一个,别为难他们父女。”韩镖头想扛掉所有的事。   “到时再说。这事也不严重。”尹流伊说的轻巧。听得男人目瞪口呆。   他没敢多问,却在送熊家华和韩镖头回镖局的途中,听到尹流伊阴测测的声,“怎么?你想听我对他们说,该直接浸了猪笼了事?”   “我没有这样想。”男人辩白。   “没有最好。别忘了你该守的约定。明儿继续。”   男人的脸又白了。   回了镖局,尹守义也没敢闹。她觉得她爹实在丢人,可这难道就是她爹一个人的错吗?她跟着尹流伊出来的时候,见到男人一脸苍白,神情憔悴,又没忍住,“尹流伊,你把柯若怎么了?”   就这么明显吗?男人只觉无处遁形。   尹流伊凉凉的说,“我想把他怎样就怎样,和你有什么关系?是个女人就把酒戒了,别让自己爹担心。别给娘丢脸。”   尹守义一拳就砸到了树上。   男人看不过去,“守义,你别这样。好好照顾熊伯父,让他别多想……”   男人还想再劝几句,尹流伊一把扯过他往外走,“闭嘴,要你操什么心。敢给我带绿帽子我就弄得你生不如死。”   男人彻底消音了。   回了荣华门,尹流伊将他丢给舒芒就出去了,也没给他句话。   舒芒领他去了一个院子,不是他那日在荣华门醒来的地方。是个秀雅的地方,景色错落有致。   开了房门,屋中淡淡熏香。舒芒温柔笑道,“少宫主喜欢迦南香。”   指了指薄荷色的床帘,“少宫主喜欢如意云纹的帘子。”   又开了柜子,“少宫主睡觉要穿宽松的短袍子,记得帮她换上。”   ……   舒芒说了很多,男人就听着。直到说者露疲,听者无语。   这一晚临睡的时候舒芒送了碗补汤,“明公子,这是养胃的,你趁热喝下。”   男人喝了。竟是一夜无梦,醒时天明。   他白日里都有舒芒送来膳食,直到晚膳后,有人领他去沐浴。而后将他带到了另一个院落,他初次宿在荣华门的地方。   “少宫主在里面。”小厮恭敬的退下。   夜凉如水。男人在门外深深的呼吸了几次,才轻叩门扉。他等了小片时光,深院中只有寒星与他为伴。等到他抬手想再叩一次门,里面传来声音,“进来。”   男人进去的时候尹流伊在饮酒。精巧的玉杯,衬着烛光。屋子里很静,很暖。男人不明白为何要等那么久她才有允许。   “过来。”尹流伊盯着男人。他气色依旧不好,唇抿得很紧,冷冷清清。“喝了。”   玉杯递了过来,男人自然知道是酒,“大小姐,我不会喝酒。”   “没人天生就会。”尹流伊皱起眉,他还是这么拘谨。“别忘了你我的约定。”   男人一仰脖,那酒滑进唇齿之间,辛辣呛得他脸红如血,眼角湿润。   尹流伊没再迫他。只是自斟自饮,瞧着他的不自在。他没有侍奉人的觉悟,也没有那种期待。他是被迫的。她喜欢的,他没有喜欢。   像是被一只猎豹窥视的麋鹿,男人坐立难安。然而他没有逃的权利。   感觉过了很久,尹流伊才指着屏风,“去看看你喜欢哪一种,选一个。”   男人快速的站起身,绕到屏风后头。深深呼吸了一次,他的目光才落到屏风后的案几上。那里有个托盘,黑绸的托底,上面是些粗细长短不一的玉质细棒,似簪,但又不是。一端没有那样的尖,圆润,另一端也没有凸出的装饰,只是些……   “选好了?”尹流伊冷冽的声音惊得男人心头狂跳。他回首,尹流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,无声无息。   男人赶紧摇头,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,也瞧不出好坏。   尹流伊走了过来,和男人靠得很近。不出意料的,男人往旁边挪了一步,避开了她。   装作不在意,尹流伊把目光放在了托盘里。她看了一会,拿起开始已经看中的一款。玉质带暖,温润无伤。   “把衣服褪了,到床上躺好。”尹流伊直接的吩咐,不知为何,心头带怒。   的确不是第一次了,可是永远那样难堪。男人背对着尹流伊将衣服褪了,叠好,放在一旁的椅子上。他顺从的躺着,闭上眼。身体的血像凝住了,真冷。明明是间很暖的房子,可感觉如同冰窖。他记得尹流伊说的,继续。   能感觉到她人过来了,可是没有动作。男人的手攥紧了床单,有些撑不下去。   而后□的羞耻处被握住了。   被抚摸,套|弄。随之矗立。   身体又热了起来,血涌向一处。男人被弄得有些难耐。   舒服,磨人……   紧接着的,是疼痛。异样的疼痛。   男人睁开眼眸,只见冒出晶莹的顶端被顶住。曾予他极乐的地方被封住,而且那物什还在深入。越来越疼。   “疼吗?”尹流伊的视线停驻在他的脸上。   男人想点头,最终却摇了头。于是继续。   到最后仅余尾端露在外面,男人才明白那玉棒为何尾端是那等模样。   也没了那些亲昵的厮磨,就是直接的纳入与交合。只是现在每一次碰撞都疼的厉害。异物的不适在动作起来后更痛了几倍。   冷热交接,痛的厉害尹流伊会停下来,安抚一会他的痛处,让它保持挺立的状态。后来实在吃不消,尹流伊将那玉棒取了出来,男人以为解脱了,却见那玉棒上不知抹了些什么,再次被放入。   紧接着,除了疼,那里酥|麻感越来越强烈。然而无法放肆,男人忍无可忍,唤道,“大小姐,可否取了出来?”   “为什么?”尹流伊这一晚的脸色并不红润,瞧不出有多愉悦。   想泄了出来。但男人哪里说得出口。   “想射了?”谈不上是询问,尹流伊早就看到男人咬得渗出血丝的唇瓣。宁可这么疼,也没泻出呻|吟。她还在想他会不会服软?谈不上有心思品味这具身子。只是想知道这男人紧闭着眼,有多抗拒?   男人清澈的眼眸中盛着复杂的内容,羞涩,难耐,逃避……还是说不出口。   于是换来更激烈的碾磨与纠缠。   忍得太辛苦了,咸湿从男人眼角滑了下来。那湿润被尹流伊一抹而过,那折磨也停了下来。人离开了男人的身体,热息贴到他的耳畔,“行了,自个儿取出来。”   自疼痛中找回一丝清明,男人睁开眼,迎上的就是尹流伊不算温柔的凝视。他稍稍一动弹,那肿胀处的酥|麻开始叫嚣。扰得他无法自律,唯有咬紧唇瓣。别出声,别叫她再抓住他放荡的举止。   未能如愿。抬眼处再去瞧向那里,与开始早已不同。一塌糊涂。整根都是透明的液包裹,顶部艳红中带上紫,与那中间的玉白并视,说不出的淫|靡。   尹流伊也看向了那处。看得她口干舌燥。整一晚上她光顾着置气,没好好放松。她不否认这男人那里长得漂亮,秀雅□,颜□人。   见男人迟迟未动,那处依旧精神。她不由问道,“不取了?”   换来男人哀怨的目光,倒像是薄嗔。   到底心慈了。尹流伊好心的替男人取了。那玉棒抽|动的时候,她如愿的听到男人压不住的声,“嗯……”   着实好听,想再听听。那棒又被推了回去。   “啊…..不……”过了极限,开了头,这声止不住了。男人羞得想哭。   又被推拉了几回,男人完全失了神智,“唔……别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   到后来完全拿出来的时候,那处还是张着,像无辜的眼。阻碍被放开了,男人一时地狱回到人间。   不料尹流伊的手指摁住了顶部。“剩下的自己来。”   男人才不会那样做。   有的是收拾他的办法。所有的敏感处都被照顾到了。唯有那里不被允许。   两个人都是汗淋淋的。这男人真是倔强的要人命,尹流伊不想和他耗了。握住他的手直接套|弄,及至那液洒在男人自己手心,她才松手。那男人又是慌乱。手像被烫到般松开,松开了发现那处不停喷漏着,又想去捂。手腕立时被尹流伊禁锢住,徒留了那不堪曝之在外。淅淅沥沥。    ☆、是否有情   等到余韵消散了,男人才转过脸想去看尹流伊。只不过他的动作没她快,尹流伊先他一步松开他,而后披了袍子往外走,“歇好了去洗洗,然后回自己院子。”   这是让他走?   接下来房门被开合,男人听到尹流伊的声在外面响起,“纯儿,一会人走了把床收拾干净。”   “是。”纯儿的声轻轻的,男人还是听见了。   除了被人知晓的不好意思,男人更在意的是要他离开。他还记得初次来荣华门,整夜的缠绵后,尹流伊都替他洗干净,还与他相拥而眠。   那其实是唯一一次的欢后合眠。从前他们合宿的次数着实不少,但都清白。   现在呢,昨日他的表现糟透了,自个儿想起来都无法接受,亏她能忍那么久。今儿他也没瞧出尹流伊痛快了。   很怪!从他答应那个奇怪的交换开始,暖床的方式都怪异的很。他是没法接受,也没法说不。   想不明白。   男人坐起身,凌乱不堪。他不可能直接这样走人,一旁搁着洁白的绸帕,男人擅自拿来用了。脸涨得通红,那帕子擦得污浊不堪。男人琢磨着自己拿回去洗了再送来。也不知尹流伊还要不要了。   等到他穿好衣服,回头看床的时候,方才的一幕又浮了上来。不敢再看,看向桌案,那里搁着浸透液的玉棒,在烛光下泛着光。男人赶紧的走了。   后一日重复了前一日,夜了,男人照旧是被领着沐浴,而后来到尹流伊的院子。这一晚上尹流伊在他那处根部束了绸条……   一个月很快。男人知道尹初回来了,也知道熊家华和韩镖头带着尹守义走了。尹家分了尹守义三分之一的家产。但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。   他没和任何人见着面,尹流伊不允许他离开荣华门。   也没让他再学些什么侍奉人的事情。只是每天晚上折腾他。   都是那种怪异的法子,玩他,碰他,不给他宣泄,除非自己弄出来。   男人心里头很苦,他不觉着尹流伊这样就舒坦了。也没瞧出她的沉迷。那这一切都算什么?   今日是一月之限的最末,明日他当可离开。这晚上他到了尹流伊的屋子,表达了他的离意,“大小姐,明日我能离开了吗?”   尹流伊只随意的瞟了男人一眼,“可以。”   “总镖头在吗?”   “在。”   “那我向他辞行。过后就不来和你道别了。”   “嗯。”   男人等了一会,尹流伊没说什么,也没有吩咐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空落落的。站在那里,看着地面,脑子里全是空的。   “明柯若,过来喝杯茶。”不知道过了多久,尹流伊抛了句话。   男人走了过去,也不想瞧人。坐下,面前递来一盅茶。琥珀色泽,香气扑鼻。是普洱吧,男人没问。一口尽了,没细细品味。又被斟满,如此三次。   没茶再递过来,男人始终垂着眼。可能他的牛饮让尹流伊觉着无趣了。但他现在没有心思品味。   静坐了一会,男人觉得头有些晕,身上也有些热。他听过茶也会醉人,那他是醉了吗?那茶好像是很醇很酽。   “去躺下。”吩咐来了。   男人顺从的去了。褪衣,安卧。等了一会,尹流伊也没过来。男人侧了身子,背脊对着床外。好热啊,那里居然半硬了。他怎么了?习惯了吗?   咬着唇,男人不安的挪了挪身体,想让凉的绸将自己冷却下来。不料那细微的摩擦,都给了他快感。   男人叫这个发现吓到了。他慌忙坐起来。只听尹流伊问,“怎么了?”   她在宽衣了。男人才发现。“没什么。”垂下眼帘,男人赶紧躺下。无论多少次,他都没法坦然的去面对她。不敢看,因为看了会喜欢,会沉迷,他不敢。   尹流伊靠了过来,身体贴合着,准确无误的擒住了男人淡色的唇。这些日子有拿药膳调理他,却没什么起色。这唇照旧是淡,更向着霜色而去。   男人脑中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断了。这一月来他没得过她的唇吻。这一刻心里无比充实,满满的,生出参天大树般的喜悦来。甚至,他神使鬼差的伸手去拥抱她。   这吻缠绵,长久,被松开的时候男人眼神迷离,面带酡云。   “喜欢吗?”   “喜欢。”   “喜欢什么?”   “喜欢你。”   尹流伊扯开男人如藤萝般的缠缚,定定的瞧着他,“明柯若,那就好好喜欢着,别逃。”   “嗯。”男人的眼眸漾着水光,手又想抱过来,尹流伊松了他,由了他去。   “大小姐。”男人抱住了面前的人,满意的喟叹着,“大小姐……”   回应他的是密密麻麻的亲吻,密集如同骤雨。   “啊……啊……”男人的声很媚很放肆,他迫不及待的去亲吻予他喜悦的人。两个人的激撞,直至天明。   男人醒来的时候抬眼是薄荷色的云纹床幔,这是他在荣华门独自安宿的地方。浑身酸软,然而什么都不记得。想起身,被下的自己身上又无一物。无意的一瞥,让他惊得无法想象。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,胸前红珠如殷,肿大了一倍,还有些齿印,出没在无法启齿的地方……   舒芒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自视。男人赶紧扯被遮掩。   舒芒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,“明公子,起吗?”   男人点头。   舒芒又道,“那您穿衣,我去替您备膳食。”   “有劳。”男人感谢着,那声近乎嘶哑。男人顿时赧颜。   午膳精致的叫人咋舌,满满当当。舒芒温柔中带着坚决,劝男人用了不少。   直到实在吃不下,男人才得以停下。“舒芒公子,大小姐在吗?”   “少宫主不在,出去了。您有事吗?”舒芒温柔的看着男人。   昨日已经说过今日的离开,算告了别吧。不去想昨夜的事情,不明白,也无需明白。这儿的一切无需收拾,都不是他的。男人沉默了一会,“这一月有劳舒芒公子照顾,在下今日要回去了。”   “不用客气,您慢走。”舒芒没有多余的话。   男人往外走了几步,突然想起什么,回到舒芒身边,“舒芒公子,今儿的药我还没喝。”   “真抱歉,那药没了,还没来得及买。”舒芒微笑着。   “没关系。”男人错愕,也没再问。   慢慢的向外走。没人拦着他,男人走得沉重。出了荣华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,那门楣雅致清秀,匾额深刻。他站了片刻,朝着一个老字号的药铺走去。   踌躇了一会,男人找了个年纪大些的小二姐,“劳烦您替我抓副避免有身孕的药。”   小二姐见怪不怪,“就一副?”   “是的,一副。”男人声低低的。   付了银子,拿了药,男人心思沉重地往镖局走。完全没发现身后有双眼睛跟着他,那眼中此刻都是怒意。   镖局里还是老样子,忙忙碌碌。开了年,镖局里生意很好。大家见了男人,面上都是老样子,客客气气的招呼着。背后的议论,男人压根没心思去想。  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,那里出乎意料的干净。男人也顾不上想谁替他扫的尘。拿了药罐,男人把配好的药材倒了进去,慢慢熬着。药熬了很久,盛出来的药汤很黑。男人看着那药汤看了很久,等到他端碗去喝的时候,那药汤全凉了。真苦。   晚膳的时候男人到了镖局的膳堂。他端了吃的,独坐一旁。也没人近过来。尹守义走了,男人知道。倒是也没见到尹守德,走镖去了吗?男人不想问。   他坐了很久,才默默的回了院子。寻思着明日要去和尹初道别。   收拾好的箱子因了小粽子来,又放了回去。只好重新收拾。   收拾完早早上了床歇息,却一点睡意都没有。他又起了身,打开这院子里的每间房,都去看了一遍。又在院子里走了一圈,坐在石阶上望了会夜空。   失眠了一夜,男人起得很早。又去看了一遍自己待了一十五年的地方,仔仔细细,男人出了镖局,去了隔壁的巷子。   站在秀檐清雅的院门前,男人抬手轻叩门扉。门开得很快,开门的是个秀气的少年,“明公子,您有事?”   男人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少年,清冷的颔了首,“总镖头在吗?”   “总镖头不在,宫主在的,您先进来,我去通传。”少年客气的敞开了门。   尹初不在吗?她明明说的在。男人诧异着,既然来了,和裴青影说也是可以的。   裴青影出来的很快,开口先问了,“早膳用了吗?”   “还没。”男人没撒谎的习惯。   “那先陪我用早膳。”裴青影根本不给男人拒绝的机会,起身去了膳堂。   男人吃的不多,期间也未说什么。   裴青影吃的精细,补汤,清粥,细蔬,淡肉,顾不上搭理男人。   等到膳毕,裴青影站起身,“柯若,陪我去花园走走。”   男人跟着裴青影身旁,才发现这院里内有乾坤,细致丰富,比极真镖局精美太多。不过他不是来做客的。“主夫大人,今日我是来辞行的。”   “辞行?你要去走镖?”裴青影的声音里透着无法抗拒的媚。   “不是,我准备回家乡。”   “探亲吗?你家乡还有人在走动?”   “不是,想回去安顿。”   “往后不来了?”裴青影没再绕话。   “是的。”   “这儿怎么了?你就待不下了?”   “不是,这里很好。”   “那你为何要回去?那里有什么你放不下的?”   没什么放不下的,一直都没联系。男人默了。   裴青影精明的视线打量了男人好几遍,“是因为流伊吗?她欺负你了?”   欺负?男人的脸窘迫的红了,急忙否认,“没有。”   “没有你走什么?难道说还有旁人敢欺负你?”裴青影斜了眼过来。   “也没有。”男人又是否认。   “那怎么说?待腻了?”裴青影的声拔高了一点。   男人摇头。   别扭脾气,闷葫芦。裴青影瞧着面前的小辈给了个评价。“你不能走。”他直接歇了男人想离开的念头。   男人满眼诧异。   “这一阵你都在荣华门,万一有了尹家的子嗣呢?我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孙子在外头。”裴青影说的冠冕堂皇。全然不去想当年他自己带着尹家的子嗣在外头待了十八年,关键还不给尹家人见到。   “不会有的。”男人低低的答着,羞愧不已。   “怎么说?”   “我都有服药。”男人的声更低了。   “谁的意思?”   “是大小姐。”   “是吗?那也不能走。万一那药没效呢?”裴青影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。   男人无语了。   裴青影可没停下,“柯若,尹家养了你十五年,你就没有报恩的心?翅膀硬了就这么走了?”   要是没有报恩的心他当初就不会忍着尹流伊一次又一次的羞辱,男人没去辩白。   “你给谁做事不是做,怎么就不能在极真镖局了?”裴青影扫视着明柯若的表情,计算着自己话里的力道。   “柯若,我一直想问,你和流伊是否有情?”   是否有情?不敢去想。男人静默着。   裴青影没想过男人会给他肯定的回答,“这样吧,有些事说不清楚没关系,可以等。你就在极真镖局待着,和从前一样。谁欺负你我都替你做主。流伊也一样。你们要真是不合适,我不逼你。你不喜欢流伊也没关系,等你有喜欢的人,我就收你当儿子,风风光光嫁你出去。要是流伊想娶别人,你看不下去,我也可以安排她去其他地方,不出现在你面前。或者那时你想走,我都替你安顿。”   裴青影的话有情有理。男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,可他还是挣扎道,“真不必这么费心。”   “行了,留下来,等着。现下镖局也忙,守义走了,流伊还要顾着天乐宫,你可不能不管事。”裴青影做了定论。   等着?等什么?等她娶别人?男人想到这脸色一白,心像被针扎一样。不过极真镖局确实是忙的。那他先不走,等忙完这阵吧。   男人告辞了。   尹初走了出来,看向裴青影,“影儿,你是不是说的太重了?”   “不说报恩他会留下吗?你就是心软。”裴青影白了尹初一眼。前儿尹流伊就来他这了,说明柯若想走。他当时就问了,“你就不留他?”   尹流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“怎么留?他年前就想走,我这已经留了他一个月。”   “就拿那些TJ男人的东西留他?”裴青影什么都知道。   “舒芒还真是忠心。”尹流伊也不意外,自家爹爹的本事,她再清楚不过。   这事不是舒芒主动来说的,是裴青影叫了他来打听的。裴青影也瞧得出舒芒对尹流伊的心思,但那不是他该掺和的。各人有各命。   “就不能好好待他?”裴青影没少见尹流伊欺负明柯若,那是他不计较,换成裴青影,顶掀翻了都会闹的。   “爹,您怎么就知道我没好好待过他呢?”尹流伊翻了翻白眼。   “那怎么就留不住呢?”裴青影这话像是自言自语。他自己琢磨着,忽略了尹流伊眼底的僵硬。   裴青影还是有办法的。这不,明柯若留下了。裴青影想着这两孩子的事他还是要盯住,这么配着也还行。   尹流伊知道男人留下了。她爹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,把人给留了下来。可男人的表现多少让她失望。且不说每晚上那身子的僵硬,那唇咬得紧如贝壳也不肯发声,就是前日晚上他不带眷恋的辞行,都让她不舒服。若不是她前晚用了药,又听到男人的坦承与毫无保留的美妙□,她简直要以为自己真的是恶霸了男人。   男人昨日自行去买了药熬服,也让她不爽。就那么不愿意给她诞下子嗣?   她对男人喜欢是喜欢的。否则不会过了年不愿意去天乐宫,没事总跟着他和小粽子。男人对小粽子是时常展颜的,会露出少见的笑靥。尹流伊也喜欢他那样的笑,像什么呢,清水芙蓉。可那笑真是太少了。   老天都是安排好的,如果不是跟着明柯若,尹流伊也不会碰巧撞破了尹守义爹爹和韩镖头的事。   现下尹流伊也因了这事占了男人一个月的身子,但那不是长久之计。   喜欢,然而怅然。喜欢,然而缺憾。这都不是尹流伊想要有的情绪。那么,她还是放开看看。同时也放开自己。海阔天高,人还在,总有合适的机缘,让她得偿心愿。   尹流伊回了天乐宫的总坛,那么大的帮派事情很多。她爹替她盯着明柯若,她不该再担心。   男人安分的在镖局做事,并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议论什么。尹流伊像是一下子消失了,见都没见过,更不用说其他。也没人告诉他她的消息。   男人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。然而是什么,他说不出。都和从前一样,除了她而已。她从前也不是他的啊!   这么失落着,过了半个月男人也开始如常的走镖了。可那失落跟着他,在每个异乡的夜晚侵蚀着他。寂寞吗?尹流伊当着众人面说过他是因为耐不住寂寞与她一起。那是羞辱,可如今他切切的体会到这种感受。寂寞,没有痛的夜里都是寂寞。那些痛,也曾让他不寂寞。    ☆、错中错   顺利的送镖回来,男人迎来了三月未见的小粽子。只是那孩子瘦得可怜,本来就娇小可人,如今那小脸更是只剩了巴掌大。   “明大哥,”小粽子带着哭腔扑到他怀里。紧接着呜呜哭泣不已。   “小粽子,你怎么了?”男人还没来得及休息。上午刚回来的,将一堆马匹车辆安排归置整齐,才用了午膳,准备沐浴。   “没什么,明大哥,我就是好久没看见你了。”小粽子努力的止住自己的呜咽,大大的眼睛里盛着忧郁。   男人觉得奇怪,想想只是拍着小粽子的肩安抚他,“学筝学的太苦了吗?我给你带了点心。”   “是吗?那我要尝尝。”小粽子强装着笑脸。   男人进屋去拿了。不料只吃了几口,小粽子竟然吐了出来。   男人赶紧给他端了水漱口,“小粽子,着凉了吗?”他这话一问,小粽子忍不住又哭了出来。   小粽子哭得很伤心,那无助的小模样,看得男人心疼不已。“别担心,小粽子,我给你请大夫,你很快就会好起来。”   男人站起身要往外走,被小粽子紧紧扯住手臂,“不要,明大哥,你别找大夫。”   “那怎么行,你吐得这么厉害。”男人印象中小粽子一直很懂事的,怎么会不肯看大夫呢?   “明大哥,我有了。”小粽子羞涩不已。   有了?男人瞪大了眼。   “有身孕了。”小粽子的声更低了。   “是谁的?”男人尽量放得平静。   “是少镖头的。”小粽子踌躇半天,才挤了出来。   男人只觉天旋地转。   好像天塌了一样。小粽子的话还在继续,“明大哥,少镖头是喝醉了,把我当成了你。我该怎么办?”   怎么办?怎么办?男人的心像碎了一样,一片一片的,四处飘散,再也凑不出完好。他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,紧接着是一股……天黑了吗?他什么都看不到,什么都听不到,他也不想知道。   醒来,抬眼是薄荷色的云纹床幔,鼻间是迦南香,床边伏着一个人。是她。男人的心更疼了,眼泪不停的往下流。不想看到她,男人坐起身,想要离开。   他的动作惊醒了尹流伊,她抬起头,眼底淤黑,“醒了?”   男人的眼中哀戚一片,怔怔的盯着她,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,尹流伊皱起眉,“怎么了?”   男人的唇瓣被贝齿死死的咬着,浑身都在颤抖,他不回话,想要起身离开。   “说话,怎么了?”尹流伊握住他的手腕。居然晕了过去,大夫还说是心伤过度。他不是刚回来吗?这趟镖也顺利。尹流伊问了唯一在场的小粽子,那孩子吓坏了,而后才说男人是听了他的事才晕倒的。   一个破小孩能有什么事?尹流伊满脸狐疑。小粽子让她遣走所有人,才说他来找男人,到了男人的房子,结果尹守德居然在那里,还把他给欺负了,然后破小孩居然有了身孕。尹守德自打欺负过他后就没露过面。小孩害怕,才来找男人,让他帮着想办法。   就这事也能让男人吐血伤心?难道说他心里有尹守德?没看出来,难以相信。不管怎么说,男人是晕了整整一天,病得不轻。尹流伊一直守着他,不放心,还有,她也想问清楚。谁想到她还没质问,男人就这样一副怨恨的样子,搞什么啊?   “别碰我。”男人冷冷的挣扎着。   尹流伊是不可能放过他的,“凭什么?”她目光灼灼,全落在男人身上。   男人真想咬尹流伊一口,恨死她了。可他还有那么点矜持,“小粽子有身孕了。”   “我知道啊。”尹流伊满不在乎。让他们两成亲不就结了,多大点事。   “你不对他负责吗?”男人气愤的看着尹流伊。   “我负什么责?守德的事该她自己解决。我大不了给他们两做个主,早点成亲。”尹流伊没好气的回答,“你就因为这事气吐血?守德在你心里有那么重要?”   男人满眼惊诧,“你说什么?”   “我说你就那么在乎守德?在乎到她要成亲你就吐血?”尹流伊心里头也怒了。要不是看着男人脸白得跟张纸一样,她才不会忍。欠教训。不明白他是谁的人吗?   “我没有。”男人矢口否认。不是她,不是她……男人如释重负,狂喜弥漫在心间。不知为何,那眼泪又夺眶而出,簌簌而下。   “那是怎么了?给我解释。好好的怎么就……”尹流伊想质问,叫男人的泪染得心头很堵。她粗鲁的抹着男人的眼泪,“哭什么……”   “我以为是你。”男人呜咽着。   五个字,足以让尹流伊明白了。他是误会了,为她吐的血,尹流伊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,她邪邪一笑,“以为我怎么了?”   男人不会再答的,那眼泪渐渐止了,只剩□体在颤动。   “明柯若,你那么在意我有别人吗?”尹流伊抬起他的下颌。带着泪,白着脸的男人有种让人怜惜的脆弱。   男人被自己的误会弄得十分不好意思,紧紧的闭着眼。   “喜欢我吗?”尹流伊继续问道。   回应她的,是男人咬得更紧的唇瓣。小小的血丝浸了出来,血花洇着皲裂的唇,像一朵绽开的梅,清寒,冷艳。    ☆、恍然之间   松开男人下颌的钳制,轻轻将他拥在怀中。男人又哭了,哭得很低很低。尹流伊没再笑话他。恍然之间她才发现,喜欢的人能够为自己流泪,是如此幸福。   男人哭了很久,而后似乎更加的窘迫。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尹流伊出去了,换了纯儿来照顾男人喝药吃粥。   病去如抽丝,男人一直待在荣华门养病。尹流伊每晚来看他一会,那是男人每日最无措的时候。那日的话他都记得,那是他脱口而出的表白,可他还无法面对。好在,尹流伊没再提过那事。只是说些尹守德与小粽子婚事筹备的事。多半是尹流伊说,男人听着。   尹守德和小粽子的婚事办得很热闹,遗憾的是没找到尹守义父女赶回来。男人出现的时候,尹守德的目光还是总跟着他。总是会发现男人注视着尹流伊,他们两相视后男人急速躲避着。却一次没能遇上男人的目光,自己到底是不曾进入他的心。尹守德很失落,回过头,小粽子呆呆的看着她。这小孩总是这样呆呆的,小心翼翼的。而他已经是她的了。   席间,裴青影不甘心的瞪着尹流伊,“流伊,你在搞什么鬼名堂?你不做手脚,尹家的第一个孙子怎么可能是熊家成的?”   尹流伊没和她爹顶嘴。她知道她爹一直在意着。那日尹初给了熊家华一纸休书,放他和韩镖头离开,并且说了,尹守义永远是尹家的孩子,极真镖局是他们永远的家。送走了尹守义父女,尹初对尹守德的爹熊家成说,“家成,如果你有喜欢的人,我会成全你。”   熊家成摇头,“我不会走。”   当时裴青影的脸色十分的难看,让尹初很不自在。   熊家成一脸肃穆,“主夫大人,您有家主一世关爱,我也曾得她一日垂怜。这一生我不会离开她的。我不求什么,您也别赶我走。”   裴青影因为这话气得三日没让尹初回房。   尹流伊从不曾正眼瞧过熊家成那个温顺的男人,那日突然明白了为何她娘二十年也做不好一件事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和无法割舍。   她娘是被下药和熊家华熊家成有了□好,有了尹守义尹守德,那也不是熊家华熊家成的错。他们家受了尹家的恩惠,以身抵债。始作俑者是尹初的爹。而他早已仙逝。早不管这些人的痛。他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愧疚,那是他眼中的理所应当。他本就不喜裴青影,何况婚后多年一直无后呢。   尹流伊是被裴青影拧疼了手臂才回过神,裴青影没好气的问道,“想什么呢?我问你,你何时娶柯若?”   尹流伊瞧着对面陪在小粽子身边的男人,玩味一笑,“很快。”   意料之中的喜事来得没有那样的快。八百里加急送来一纸密书。尹流伊看了,脸上少有的凝重。然而她只是对来人道,“稍待,候我一盏茶时间。”   尹流伊将裴青影和尹初叫到一旁说了一会话,而后走到男人身旁,握住他的手,“过来,和你说点事。”   众目睽睽。男人顺从的跟着尹流伊走了出去。院中一隅,尹流伊拿出贴身的绣囊,取了一根红绳,那上面坠着两个小小的绯玉挂件,一日一月。“给你的,年前就买了。”   男人握在手中,那玉犹带她人体温。   “安分点,等我回来。”尹流伊抱着他,在他唇瓣轻轻一印。   你要去哪里?男人还没得及问。尹流伊走得极快,像是赶着什么。男人追了过去,见她出门上马,决然而去。   一月后。   男人正准备出行走镖,舒芒神色晦暗的骑马疾驰而来。舒芒开口很冲,“你还有心思走镖?”   男人错愕。   “少宫主受了重伤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不可能。”男人的心沉到谷底。   “少宫主去了镇北关,中了箭……”   舒芒的话还没说完,男人已经跨上马,冲了出去。   九日披星戴月,日夜兼程。除了少得不能再少的必要休息,男人和舒芒都是在赶路。眼看着不逊于他关切的男人,舒芒心中苦涩,他们终成眷属了。也好,起码她是幸福的。   镇北关。   得了允许的男人一头冲进营帐。入眼的,是尹流伊慵懒的躺在那里,楚衍挺着个大肚子,端着碗在喂尹流伊喝汤。   “大小姐,”男人冲了过来,“您没事吧?”   楚衍丝毫没有让开的打算。   尹流伊瞧着面容憔悴的男人,和煦一笑,“无事。你怎么来了?”   看到男人满眼的焦急,不停的打量,尹流伊指了指肩头,“真的没什么,就这儿中了一箭。”   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臻以正像看到救星一样走了过来,“阿衍,人家夫郎来了,你别再劳累,仔细身子。”   楚衍不以为然,“尹流伊是为了大臻才受的伤,身为王君我肯定要好好照顾她。再说了,要不是你无耻下流,我肯定会是她的夫郎。”   臻以正气得快要吐血。   尹流伊一把拿过楚衍手中的碗,一饮而尽,而后笑眯眯道,“九王君,你真是爱护子民。多谢你的照顾,内人来了,你歇息吧。”   楚衍觉得这话还算受用,腆着肚子准备离开。想想又走了回来,看着男人,“明柯若,我早就说你喜欢尹流伊,你还不承认,你现在承认了吗?”   尹流伊还担心男人抹不开脸,男人竟然爽快的点了头,“是的,我喜欢她。”   尹流伊躺着没动,眼睛在男人身上,来回不知打量了多少遍。   楚衍心满意足的往外走,边走边对臻以正说,“看见没,什么能逃得过我的眼?王爷你休想欺瞒我。”   “您是我祖宗,我可不敢欺瞒你什么。”臻以正头疼的陪着笑。   楚衍走了两步,又往回走,“明柯若,你赶紧生个女儿出来。我这胎是个男孩子,一定要嫁到尹家去的。不能说我嫁不了,我儿子也嫁不了。”   男人站起身,清淡一笑,“好。”   尹流伊诧异无比。   臻以正拿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。   舒芒站在门外,压根就没进去。他听到这一幕,也不禁莞尔。楚衍打屋子里出来,看见了舒芒,拿手指头指着他,“你这个狐狸精怎么也来了?尹流伊不会要你的。”   “奴婢是来看九王君的。”舒芒笑得温润,柔得如同一泓秋水。   “是吗?”楚衍狐疑的看着舒芒没有丝毫破绽的脸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“我们有那么深的交情吗?”   “九王君爱护子民,大家都知道。”舒芒答得温婉。   楚衍很得意。   臻以正很头疼。舒芒果然是狐狸。   楚衍走了两步,回头一把拉住舒芒,小声道,“你们那个天乐宫的方法,管用吗?”   舒芒意领神会,“管用。”他看了看楚衍的肚子,“要不还是等您生了再说?”   楚衍看了看臻以正,“没事,现在正是需要用手段的时候。”   房中传来尹流伊肆无忌惮的笑声。   臻以正快崩溃了。一把抱起楚衍,想要赶紧回去,少丢点人。   楚衍格外不满意,“干嘛呀,当别人面抱什么抱?”   臻以正低三下四的声响起,“王君呐,你辛苦那么久了,本王送你回去休息吧,别累着孩子。”   楚衍这回附和她了,“好吧,回去歇着。男孩子累着了不漂亮。”    ☆、留与明夜暖风   “舒芒,你去歇着,我没事。”隔着门,尹流伊吩咐了一句。   “好。”舒芒看着紧闭的门。她的声音清亮,想必还好。他站了一会,转身离开。   房中,听到了舒芒走开,尹流伊才握住男人的手,“刚才你和楚衍承认了什么?”   “我喜欢你。”男人迎着尹流伊灼烈的视线,肃穆的说道。   “那就好好喜欢着,别躲。”尹流伊盯着他的坦诚,真想熔了他。   “嗯。”男人清笑,如同寒梅。   尹流伊转了转视线,真他爹的想把他就地正法。   她伤得委实不轻,还是算了。   “大小姐,怎么不告诉我你来了这里?”男人回握着尹流伊,目光清澈。   “怕你担心。”尹流伊瞧着被子上的布纹,漫不经心。   男人去摸了她的额头,摸到一手心的细汗。“热吗?”初夏了,镇北关比其他地方更热。真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。   “热。”尹流伊握住他的手腕。那眼底簇着火焰。   “我给您擦擦。”男人低着声,那声听着像是陷在棉花堆里。   “擦不好的。”尹流伊的力道更重了。   “擦得好。”男人笃定的答着。尹流伊放开他的手腕。说不通啊。   小心翼翼服侍着尹流伊沐浴,替她换了药。男人就着那水在屏风后洗净了身体,不着寸缕的站到了尹流伊面前,“大小姐,我侍奉你。”   尹流伊眼都绿了,没好气道,“这会儿想要了?没见我的伤?真以为我没事?”   “都看见了,我给您口侍。”男人的声很低,玉面绯红。   ……   通体舒爽。虽然还是不得章法。   男人羞窘着躺在尹流伊身边,闭着眼,呼吸粗重。   尹流伊摸到男人的那处灼热,心里高兴男人也动了情。她贴到男人耳畔,“自个儿弄出来,别忍着难受。”   男人的耳尖都红透了。抗拒着,“不用,我等您。”   其声湿糯,其人如玉,其心昭昭。   “若若,”尹流伊喟叹着,亲吻着男人如玉的耳尖。把玩着男人脖间的绯玉挂件,尹流伊格外低沉的说道,“你是我心中的日月,我镌刻你在心尖,承诺你一世安好。”   良久,男人转过身,黑黢黢的眸中映着尹流伊微笑的颜。他看了很久,晶莹的泪珠自他眼底沁出。   “哭什么?”尹流伊谑笑着。   男人也笑了,“我该把今日的泪拭了,留给明夜暖风,是不是?”   尹流伊含住他淡色的唇,“若若,你的一切都要留给我。” 声明:本书由书本网整理制作,更多好书尽在:http://www.bookben.cn/.